正院之中,灯线昏暗,明明是青天白日,却叫方进来的裴知宴都不自觉地眯了一下眼。
他眉心微皱,将目光落在了那女人的身影之上。
太子妃背对着光站着,叫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
不知是听见外头侍女给裴知宴行礼的声音,还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裴知宴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太子妃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裴知宴。
她嘴角扯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殿下您,来了啊。”
她这话说地莫名其妙,便叫裴知宴都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方才唤孤来正院的,不是你的侍女?”裴知宴声音冷冷,话语之中若是仔细听了,还能察觉出几分不耐烦来。
太子妃面上神色未变,权当没听过裴知宴这一句话。
她缓缓开口:“若不是许氏这一件事,臣妾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殿下。”
太子妃皮笑肉不笑,被身后的光影一晃动,只觉得瘆人得很。
“如今殿下的心中只有宝华居,自然是不记得正院了的,臣妾也不敢奢求。只是…”
她瞳孔漆黑,像是未化尽的墨。
“殿下,若是林夫人胆敢下毒伤害东宫妃嫔,您也要这般护着她吗?”
裴知宴看着她,却扯开了嘴角一笑。
“孤相信,不可能是她做的。”
太子妃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裴知宴的话又将她打断了。
“如今,絮儿有孤的宠爱,有尊贵的位份,还有孩子。”裴知宴的目光锁着她,说出来的话却是叫太子妃面容都几乎要撕裂开来了。
“孤所能给的,都给到了她。李氏不露山水。她是东宫之中除了你最为尊贵的女人。”裴知宴不自觉地扭了一下头:“所以,孤想不出来,她为何要害人。”
裴知宴这话说的认真,便是连半分的谎话都没有。
他宠爱着林今絮,将她捧到了众人艳羡的位置之上。
若是害人,应当是别人想来害她。
比如…
裴知宴看了一眼面色扭曲的太子妃。
可若是她要害人,裴知宴扯了扯嘴角:“她如今万事舒坦,有事也有孤替她担着。她为何要害人?”
他顿了顿:“更何况,害的是,样样不如她的许氏。”
裴知宴这些话瞬间把太子妃的嘴给堵住了。
只是,太子妃听见这些话,却感觉心中有无端的气焰在沸腾。
四处冲撞找不到章法。
便是她在想开口之时,都觉得喉咙口之中似乎是含着了铁锈的滋味。
难受得叫她几乎都要疯了!
凭什么?凭什么她林今絮莫名的就能得到殿下的宠爱?
凭什么她是殿下的表妹,东宫的女主人,却连裴知宴一丝一毫的真心都摸不到!
迟颂谙就算是尽力压制住,可脸上隐约透露出来的嫉恨,却如铺在艳阳之下。
叫裴知宴瞧得真切。
若是迟颂谙能有太子妃的宽厚大度,裴知宴自然是不会这么对待她的。
最开始的那几年,便是正院之中迟迟无子,他却还是给到了迟颂谙,这东宫女人之中最高的优待。
他就算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却相敬如宾。
太子妃该有的敬重,她丝毫不少。便是有其他人在私下议论,裴知宴也都会严惩。
只是…
是她自己心思恶毒至极,便是他给过再多的机会也不珍惜。
裴知宴眼中闪过一丝浓厚的失望。
他不愿多说什么,对迟颂谙如今也自然没有这等的闲心,在正院听她在这儿胡乱攀咬人。
“若是无事,孤便回去了。”他顿了顿:“若是日后还有这种事情,不必派人唤孤来,直接叫人将事情说给孤知晓便好了。”
迟颂谙张了张嘴,巨大的不安感席卷着她。
她后知后觉地看向裴知宴的背影。
嘴唇颤抖着开了口:“表哥…”
裴知宴的脚步一顿。
便听见身后迟颂谙继续道:“表哥,这是知晓,我,我对林夫人…”
裴知宴听见这话,终究是再度转过身来,看向迟颂谙。
他目光沉沉,似乎是在看一个死物一般。
“你应当庆幸,景岳没有出事。”
迟颂谙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她似乎看见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
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你,你!”
“你为何明明知晓,但从来不说,叫我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你们都可恶至极!高高在上!随意戏谑着看不起人,便是东宫之中的所有女人,都不过是陪衬,陪衬罢!”
“可是,我迟颂谙,出生迟家就应当享受荣华富贵,凭什么!凭什么让一个妾室都能踩在我的头上!”
裴知宴冷哼。
“迟家?迟家的荣华富贵建立在我母后的血肉之上。”
他目光扫过迟颂谙身上的衣裳:“你这一身,是江南织局进贡的蜀绣,短短几尺便价值千金。”
目光落在迟颂谙发髻旁摇曳着的步摇:“这一只步摇上边的东珠,足够普通十口人家,这一生的所有花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