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竟然仿佛扭曲了,成为针刺,让奚微坐立难安。
好在虚惊一场,伤口没有裂开。医生安顿好钟慎之后叮嘱他和唐瑜不能刺激病人便离开了。
唐瑜暗暗地扫奚微一眼,没敢说什么。
奚微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他已经尽力了,再也编不出更客气更委婉的说辞。
“抱歉,”奚微按了下自己的额头,第一次觉得灯光那么刺眼,眼角膜疼,“我刚才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就当以后是重新开始。”
他没再看钟慎,怕对方再咳嗽、再喊一声疼,自顾自道:“要不先这样,我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
还没到门口,钟慎突然说:“我能,但你……你不能给我机会。”
第20章 巴别塔
钟慎终于愿意开口,说的话却意味不明,奚微迟疑了半分钟,没明白什么叫“你不能给我机会”。
可钟慎不再解释了,用一双沉郁的眼睛静静望着他,好像一句就已耗干体内最后一丝活气,没有第二句。
奚微急于离开的脚步被迫停留,理智没听懂,脑内情感中枢却脱离理智,仿佛奇异地接收到了什么,操控他问:“你想要我给你什么机会?”
说这句话时,他耐心看着钟慎,从前眼里常含的坚冰已经消融,被从没有过的柔和取代。尽管只是出于教养和亏欠的假温柔,也给人一种春天到来的错觉。
钟慎默然不语,奚微从门边走回几步,觉得他可能没听清,又问一遍:“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你先回去行吗?”钟慎竟然说,“我想休息。”
“……”
空气里微妙传递的脑电波戛然而止,奚微沉默了下:“行,那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往外走,钟慎突然又咳了一声,很快压下去,对他的背影说:“下次……如果你下次还来,我……”
我再告诉你?
我再和你聊?
我有话想说?
奚微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看出他交流的困难,回头劝慰道:“好,你先养伤,有什么事等身体好点再说。”
钟慎闻言垂下眼睫,安静的视线落到自己胸口上。奚微下意识随他看,只见蓝白色条纹的病号服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奚微心里一动,突然默契地明白了他在看什么——那条仙人掌吊坠不见了。
人落过一次水,慌乱中被送进医院,又做手术,首饰在哪个环节丢失都正常,那也不是什么贵重到丢不起的东西,但钟慎本来就没光彩的神色更加黯淡,莫名叫人心酸。
“……”奚微差点说,要不我再送你一条,但这话有点奇怪,如果再送,显得关系也奇怪。想来钟慎应该不会为一条吊坠伤神,可能是想起别的事情,他会错意了。
奚微不再多说,跟唐瑜也道了声别,推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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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回去之后,奚微的感冒很快痊愈,隔天体温便恢复正常,不用吃药了。
之前他和钟慎提到下次见,但没说下次去医院是什么时候。奚微自然可以很快就去,他没忙到一点时间也抽不出来。但钟慎的身体状态不好,不恢复一段时间连正常的交流都难以办到,他觉得应该给钟慎时间,不急于一时。
除正常工作之外,奚微也有一些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首先是张秘书,这件事主要由方储在办。方储觉得,如果按钟家的意思走法律程序,七年前“故意伤害”的证据难以搜集,而且钟慎是公众人物,事情闹开有损伤名誉的风险,不好处理。
但方储很有手段,他花几天时间,把张秘书如今的工作状况、人际关系翻了个透,得知对方当年离开奚微后性格收敛了些,转投另一家公司,干老本行,替上司处理各种私人业务,经手的东西黑白混杂,把柄不少。于是,方储跟律师略一商量,对奚微说:“能把他送进去,至少三年,再努努力加几年也行,您看怎么样?”
方储对这种事见多不怪,语气平平常常,奚微听完却出人意料地突然沉默了一下。
单论这方面的见识,奚微比方储只多不少。他站得高,动动手指便能决定某人命运,甚至不需要自己费心思,有人会替他处理得合法合规,没有后顾之忧。
从前习以为常,他不觉得哪里不对,但现在也不知怎么回事,可能是在医院留下的印象太深,他突然想起钟慎的父母——即使心有不平,也不能对他如何,只能默默出门抽烟的钟弘富,和即使身怀病痛,也不想跟他过多纠结,只想尽快解脱的周晓兰。他们都是他手掌之下看不见的人,普通,渺小,被他一句话影响多年,最终也只能劝自己算了。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
奚微顶着“微”的名字,可实在是离“渺小”太远。哪怕是给他取名的姑妈奚莹,眼里也不见得能装下什么真正的“微”。
“算了。”奚微按了按眉心,心情复杂,“就按你和律师谈的办,该判几年判几年,他罪有应得。”
方储为顺利交差松了口气,得到指示便照办去了。
走远几步,他突然又折返回来,对奚微说:“对了,季先生那边您看要联系一下吗?这几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