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谨在谢府一住便是数日,谢府上下无不殷勤周到,关怀备至。
兮谨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每日晨昏定省,必然是做到的。
这日,兮谨早早起来,收拾妥当,便带着瓶儿去给老夫人请安。
连着下了好几场雪,昨日刚出了些太阳,把园子里的积雪晒得融化了一些,今早又开始降温了,路边特别湿滑,路过府中的园子时,兮谨便走得比寻常时候慢了些。
现下已是深冬,谢府一派萧索的模样,满树枯枝,池水里都是枯藤杂物,也无人打理。
眼见得谢洛行刑之期将近,谢老夫人气色也越来越不好,也唯有在见到兮谨时,方能露出一丝笑意来。
兮谨行至一处假山旁假山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说好这次轮着我去变卖东西,你若再抢,我就去告诉刘管家。”
另一个声音似乎也在极力克制,却仍不免情绪激动:“这明明是我先拿到的,你可别以为我怕你,这事若是闹到刘管家面前,他少不得嫌咱孝敬得少,最后咱俩都没好果子吃。”
“小姐,他们这是在偷盗府中的财物啊。”瓶儿惊讶地捂住嘴,在相府时,慕夫人家法极严,瓶儿这小丫头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兮谨暗暗叹息:“树倒猢狲散,如若谢洛一死,这府中接下来只怕会更乱。”
兮谨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谢洛温柔的面容,虽是匆匆一面,但谢洛无疑是位极好的夫君,他放弃最后留有子嗣的可能,选择保留她的体面和自由,那她是不是也该为他做些什么。
“瓶儿,你说这事如果是在相府,慕夫人会怎么处置?”虽然兮谨瞧不上自己的亲生母亲,但在管理府中庶务上,慕夫人却独有她的一套。
瓶儿低下头,默默地抬眼瞧了兮谨一眼:“挑断手筋,发卖出去。”
“小姐,要不算了吧,谢家马上要倒了,你又何必去得罪这些小人,他们若是给你使个绊子,你这日子也过得不安生。”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我今日冷眼旁观,只怕明日我房里就要开始少东西了。”兮谨虽不想承认,但还是不能否认,自己有时冷心冷情得有些像生母。
“你去请管家来,此事不要惊动老夫人。”兮谨一边叮嘱瓶儿,一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不承想,自己进府没多久,便要动真格的了。
“是谁没有好果子吃。”兮谨冷不丁出现在他们面前,站在假山之后的两个老奴看到兮谨,忙吓得跪了下来:“见……见过少夫人,少夫人万安。”
兮谨不回声,只冷冷地看着他们,良久方声音清脆伶俐道:“是你们自己交出来,还是让我来搜上一搜?”
其中一个老奴眼珠子一转,装傻道:“少夫人说什么?老奴怎么听不懂啊。”
兮谨唇角微勾,冷冷一笑:“让我猜猜,东西在谁身上,虽不知谢府家规如何,但少不得是要发卖的,你们也知晓,谢府如今这情况,待到了庄子里必养不得闲人。”
两个老奴内心虽有些胆颤,却仍低低地埋着头,不吭一声。
“你们也知道,这被主家发卖和遣散可是两回事,是不是有必要在这时候犯事,你们自己思量。”
听了兮谨的话,其中一个老奴终是沉不住了,颤抖着手将一方砚台交了出来:“少夫人恕罪,老奴是看老陈头偷拿少爷房中的砚台,才和他起了争执,老奴对谢府忠心耿耿啊。”
“老胡,你可别胡说,分明就是你偷拿了少爷房中的砚台。”老陈头也耐不住了,大声指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偷拿了好多东西出去变卖了。”
正当两人吵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谢府的管家小跑着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厮。
冬日里,刘管家穿着一身看上去就厚实贵重的衣袍,脸红彤彤的,满脸酒意,许是没想到兮谨会突然传召他,冬日里额头竟生生沁出一层汗来:“少夫人,您找老奴?”
“刘管家,你救救我啊……”老陈头看到刘管家,立刻膝行着上前抱住刘管家的大腿。
瓶儿紧跟着刘管家过来,脸色有些发白,站在兮谨后面,有些畏惧:“小姐……。”
“刘管家是吧?”兮谨吟然,周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威严气度,“去把那砚台捡起来。”
“是。”刘管家颤颤地上前,心里也有些没底。
从老胡手中夺过砚台,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一群没眼色的家伙,居然把事情闹到新来的少夫人面前。
瓶儿从刘管家手中接过砚台,递到兮谨手中,兮谨看着手中砚台,心下戚戚。
砚台是上好的端砚,纹理细腻坚韧,不仅研磨出来的墨汁如丝般润滑,砚池里的墨汁也是冬季不干夏季不腐,这样的端砚,价值上千两,且是有价无市的。
若非谢洛出身昔日谢府,区区商贾之家绝无这般眼光。
“少夫人,是老奴管家不善。”刘管家假意伏了伏身子,告罪道,“此等小事不如交给老奴处理,您也好早些歇着。”
“怎么,我还未说是什么事,刘管家怎么倒先告起罪来了,莫非刘管家早已知道这个中缘由,还是说刘管家认为偷盗府中财物是小事。”
“不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