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一句。
每人发表一个观点,主持人再从中调节气氛,十分钟左右聊一幅画,每个人讲两三个观点,说说笑笑间也就结束了。
这就像玩飞花令以某个特定的字开头背诗,本来符合要求的诗句就那么多,第一个出场的人先背了十句八句的,后面的人就难了。
但顾为经没有经验,安娜又很乐意给侦探猫女士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所以他几乎将这幅画整个细致的分析了一遍,将自己所有能想到的点都说了。
唐克斯馆长此时有些犹豫。
要是说顾为经之前的分析让馆长自惭形秽到现在哑口无言,无话可说,这倒是想多了。
唐克斯先生这样在绘画鉴赏上浸淫半生的资深策展人,只想要谈,总是能谈出新意的。
但是馆长大人也是有傲气的好不好。
他可是真正国际级的策展人。
世界的艺术风云为他而动未免有些夸张,但来往谈笑间不乏世界级的艺术家,倒是事实。
人家都已经讲过的东西,唐克斯再讨论,未免有拾人牙慧的嫌疑。
他思索了片刻。
“侦探猫女士,真是很精彩的发言。”
“那么我有一个问题,你认为这幅画就是没有缺点的了?”唐克斯馆长幽幽的挖了一个坑。
他意识到,这位侦探猫刚刚一直在讲一些细节上的东西,而忽略到了这幅画一个更根本的不足之处。
这也是很多没有足够阅历的画家常常犯的错误。
“这幅画创作时可能存在的不足之处?我能看出来的应该是笔触过于坚硬,湖面上影响注意力的细节太多,让画面显得凌乱,用笔的风格……”
顾为经回忆着脑海光幕上,这幅画的用笔风格。
职业三阶的油画技法很棒,但离完美还差的远。
“稍等,你说的这些问题都没有错,但又都不是大错。”
唐克斯馆长摇头打断了顾为经的论断。
“这些观点都太过匠气了,如果以一幅真正优秀的艺术品的标准来判断,这幅画其实还有个更致命的不足,你没有指出来。”
馆长先生摸了摸下巴。
“哼,毕竟是插画师。”
唐克斯馆长又找回了自己身为资深策展人的优越感。
侦探猫或许对画面确实有些研究,可给人家雇主当“出租车司机”当多了,对于美术更根本的审美能力就有些不足。
“馆长先生,你说的不足是指的画面感染力吧?”
安娜了然唐克斯馆长的言下之意,此时为了避免侦探猫尴尬而接口。
叫画面感染力也好,叫画作的情绪也罢,反正就是一幅画画家将自己的情感融入到画面中的程度。
用更直白的话来解释,就是这幅画够不够动人。
技法好,空间结构感强的画家更容易让自己的作品具有表现力。
但这也只是相对而言。
一幅画有没有表现力,关键要看画家有没有作画的激情和对于画面内容足够的感悟。
这种时候,插画家有天然的劣势,因为他们画的不是自己的灵感。
插画家只是你的约稿雇主的工具人。
业界对于插画的要求主要是画的漂亮,满足雇主的要求,到不是很在乎画面创作本身是否有足够的激情。
连海伯利安先生所让安娜鉴赏的那七幅插画中,也只有插画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简·阿诺老爷子的画作能让观众们找到温暖的感触。
侦探猫女士那幅素描也只能算认真而已。
可话又说回来,其他的几个人画的还不如侦探猫朴实无华的风格呢。
连知名艺术家德容·范多恩那幅画,安娜评价都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这幅画的情绪不算好,但也算不上差……侦探猫女士您是插画家出身,没有那么敏感是正常的。”
安娜安慰道。
侦探猫能对油画有这么深的认识,已经让安娜感到非常的惊喜了。
她知道对一个画家来说,想要表达出自己的情感,是要比单纯锻炼技巧难的多的事情。
毕加索都还有些看上去就敷衍了事的画作呢。
基本上画面情景够连贯,笔触够认真,就可以算的上是一幅好画。
一位职业画家一生的绝大多数正常作品,也都在这个情绪区间。
侦探猫看不出来问题,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说……唐克斯馆长所指出的情绪上不足在哪里,那么就是……”
安娜刚想把这个画题接过来,就听见侦探猫开口。
“就是这幅画不够'冷'对吧。”
顾为经思索了片刻。
他在脑海中的光幕在拆解这幅画的过程中,确实感觉到了这幅画在技法以外,情绪上比较寻常。
在系统面板上只拿到了【朴实之作】的评价,最大的问题是这幅画不够冷。
眼望白雪皑皑,心中寒彻透骨——这是一幅描绘冬天的画作的最高追求。
书画鉴定术能从《煎饼磨坊的舞会》中望见整个巴黎,能从《雷雨天的老教堂》中听见隆隆的雷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