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柔则的声音,经过岁月的洗礼,依然如记忆中那般清亮悦耳。
只是这副嗓子从前都是用来吟诗唱词,如今却用来谩骂指责。
皇上呼吸一滞,停下了脚步,和苏培盛两人立在门外,脸色沉重地听里边的动静。
“你又发什么疯,好不容易回了宫就不能过几天安生日子。”甘淑仪熟练地将二阿哥护在身后,对柔则的行为已经司空见惯。
自从柔则生了孩子后,精神状态就不太稳定,对亲生的二阿哥又爱又恨又怨。
起初还好些,后来被送到庄子里一住就是十几年,看不到一点能回京的希望后,柔则便疯了。
满心怨毒,满口诅咒。
咒骂福晋心思歹毒,怨怪贝勒爷薄情寡义,痛恨甘淑仪陷害于她,后来甚至拿年幼无知的二阿哥泄愤,骂他是怪胎等等。
“你装什么好人,当初若不是你往我的药里放麝香,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柔则像个疯妇一样推搡起甘淑仪和二阿哥。
甘淑仪也不是任打任骂的主儿,大喊道:“快来人,柔贵人又犯病了,拿太医开的药来。”
“放开我!甘淑仪你怎敢这么对我?”柔则边挣扎边怒骂,“弘昐,你个白眼狼,你就看着我被这个贱人对付,我白生你了!”
“观因,你先去我屋里避一避,你额娘喝了药再睡一觉就好了。”甘淑仪捂住二阿哥的耳朵,安抚道。
眼中尽是不忍,十几年来她和柔则母子在庄子里朝夕相处,早将懂事安静的二阿哥视如己出。
不想这次二阿哥却一反常态地没有配合,他侧着脸庞,透过门帘直勾勾地盯着门外的明黄色身影半晌。
然后转过身对柔则说:“额娘,我想见皇阿玛。”
“观因!”
甘淑仪惊讶地看着二阿哥,她已经近十年没有再从二阿哥口中听见‘皇阿玛’三个字了。
柔则同样一怔,而后又哭又笑起来,恶毒道:“你皇阿玛不会见你的,他厌恶极了你,他巴不得你去死!”
二阿哥静静看着疯魔的亲生母亲,无悲无喜。
他早知道了,从他出生起就注定不被所有人待见,包括他的亲生父母。
而他故意在这时候问出来,也是要给过去做个了结,换一个新的开始。
嘭——
门外的皇上再也听不下去,一脚踹开了虚掩着的门。
“皇上……”甘淑仪率先反应过来,拉过二阿哥一同跪下行礼,“嫔妾永和宫甘氏,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阿哥,这就是你的皇阿玛,快行礼呀。”
刚刚在柔则面前十分淡定从容的二阿哥,此时却胆怯地往甘淑仪身后缩了缩,犹豫片刻学着甘淑仪刚才的样子磕了一个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对,二阿哥。”甘淑仪焦急地指正,“你该叫皇阿玛,你知道的呀,快叫啊。”
任凭她好说歹说,二阿哥的嘴巴就像上了锁,再也不肯吐露出半个字。
“他不想叫就算了,你别逼他。”皇上居高临下地凝视甘淑仪和二阿哥,将二人的每一个神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儿子长大后的模样,带给他的震撼完全非比寻常。
太像了,与他记忆中梅园初见的柔则至少有九分相似,另外一分则被英气所取代。
棱角分明,身子消瘦挺拔,一双炯炯有神的丹凤眼既清灵又内敛。
如果柔则当初没有服用转胎丸,这就是他心中所期盼的女儿吧,而不是变成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怪胎。
甘淑仪生怕皇上自此更加讨厌二阿哥,赶忙解释道:“皇上,这孩子在庄子里养病久了,胆子小了些,一定是太过紧张的缘故。”
“朕明白。”
皇上敷衍地安抚了一句,错开目光,对上二阿哥又小心又满怀期望的目光时,他的心就像被揪住了一样。
愧疚,不忍,心虚统统缠绕了上来。
“柔则。”皇上声音干涸喊了一声。
正眼看到柔则的那一刻,从门外酝酿了半天的愤怒一下子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有惊吓。
吓得他连连后退,指着柔则大喊大叫:“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苏培盛,去拿眼镜,不!”皇上一把抓住正要离开的苏培盛,改口道,“去钦天监,请正使来驱邪!”
他宁愿是相信自己中了邪,或者宫里来了妖魔,也不相信这是柔则。
他的柔则怎么可能长这个样子,简直吓死个人了要不要,一想到他曾经和这个女人爱得死去活来,不管不顾……呕!
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不说,浑身像是爬满了蚂蚁一样难受。
“哎,皇上。”苏培盛靠前几步,一脸你就认清现实吧的表情,“奴才看得真真的,您没瞎,这就是柔贵人。”
非得见,见什么见,贱不贱呐,把自己贱死了吧。
皇上倔强道:“大胆!你敢欺君!”
苏培盛:“……”没救了。
“哈哈哈哈哈。”
从皇上踏入永和宫,柔则就沉默了下来,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这个反应,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