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了脖颈,呆滞地看着,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顾缘君肤光胜雪,双颊此刻更加白得惨然,少女仓皇地欲离。
但一人阻拦住了她的去路,顾缘君抬起湿漉漉的清眸,看到的正是郑勰。
郑勰一臂横在他身前,转头对太子殿下讥嘲地扯了一下唇角:“殿下难道忘了么,顾娘子也是因当初太子殿下那个莫须有的天煞妖星的谶言,沦落异乡十七载。太子既能为此,迎娶开国侯之女,面对同样遭遇的翠屏县君,何故冷漠?”
他说得好听,难道真是为了替翠屏县君做媒么?
单从他是郑贵妃的侄儿这点来看,齐宣大长公主陷入了无声的思量。
郑勰自幼与太子不睦,两人同在修文馆读书,郑勰聪颖,太子好学,都颇受太傅赞誉,只是后来郑勰在修文馆白日私通女史,恰巧被在馆阁中歇晌的圣人撞破。
齐宣大长公主对于此人印象不深,只知他深受郑贵妃宠爱,齐宣对郑
贵妃并无敌意,同样也宠爱郑贵妃的儿子,但郑勰此人,有过不洁传闻,齐宣大长公主对他便信任不深。
再者,太子是自己的亲侄儿,太子如若不愿纳妾,郑贵妃自不会强迫,少年男女性情都火热,一阵高过一阵的,强行拂逆他们的心意,摁牛头去喝水,只有适得其反的效果。
做了多年媒人,齐宣大长公主还颇有心得。
不如就此作罢。
面对郑勰以下犯上,对太子的指责,齐宣大长公主便站了出来,充当和事老:“太子大婚在即,的确没有还未成婚,当着未婚妻之面,便要先行应许纳妾的道理,这于规矩不合。皇家娶妃,也不能干这种以权压人的行径。”
再者,现在几乎人人尽知太子妃婚前有孕,若皇长孙在她的寿宴上有了好歹,齐宣大长公主更加无法同圣人交代。
这翠屏县主,只好为她另谋好亲事了。
郑勰呢,见长公主发了话,不敢顶嘴违逆,叉手回了声:“公主所言亦是。”
便不大情愿地坐回了案前。
只是他这么一走,便将顾缘君一人晾在了台上。
可怜的女孩子,本就生得柔弱,肌肤白得几乎透明,一看便是弱质纤纤的女郎,本来被太子公然拒了亲,便已窘迫得无地自容了,带她来的郑勰,却突然撒手不理,将顾娘子一人晾在台面上,着实让人有些不耻了。
满座眸光,几乎都被顾娘子所吸引,不知她该如何下来台。
只见这时,一直温顺可亲,陪伴在太子殿下身旁的太子妃,缓缓起身,接过了身后女史搭在臂弯之中的一身翠羽锦裘,举步来到筵席中央,穿过舞女们一片片无风而飞扬的裙裾,走到顾缘君近前。
师暄妍将那身锦裘抖开,为顾缘君披上。
顾缘君错愕地望着师暄妍。
她本以为,她与太子妃,该是水火不相容的敌对关系才对,毕竟她思慕的是她的夫君,想嫁的亦是她的夫君,可太子妃大度的善意,让她感到更加羞愧难当。
原是她心胸狭隘,以己度人了。
难怪殿下会钟情于太子妃,以太子妃的容色,她又何敢与之争辉。
顾缘君充满感激地望向师暄妍,曼声道:“多谢。”
师暄妍低声道:“夜凉,不如顾娘子一道入宴吃些水酒吧,也可暖身些许。”
顾缘君自知,她出身于末流,只是机缘巧合之下襄助一县百姓,她所捐出的那些钱,对她家里而言不过九牛一毛罢了,便受圣人嘉奖,封了翠屏县君,其实上不得这般的席面。郑勰走后,无人理会她,她就更加进退无颜仪。
不曾想,最后对她伸出援手的,却是她曾心中暗暗引以为敌的太子妃。
这等胸襟气度,令她自愧弗如。
顾缘君再一次道了多谢。
齐宣大长公主落座最高处,一直将筵席上风光尽览于眼底。
先前,在得知师暄妍早与太子无媒媾和、未婚先孕时,讲实话齐宣大长公主是既
失望又困惑,她很难相信以自己老练精明的目光,竟会错看了一个十几岁的娘子。
但现在,看太子妃将顾缘君引入座位,两个女孩子联袂同行,并不因一个男子产生龃龉,她又敢肯定了,她不曾看错过人。
这顾家娘子,多半也是被郑勰诓骗来此,她是无辜的。
郑勰有过不检点的过往,齐宣大长公主也曾听说过他的一些风流名声,或许,只是今日他要借顾缘君之力,趁机给太子抻筋骨罢了。
顾缘君于筵上得了一个席位,缓缓落座,脸色半白半红,将面容稍垂,自顾地饮起了果酒。
师暄妍回到宁烟屿身旁,接受他一路瞬也不瞬的瞩目。
太子殿下从未这般,目光发直,她便知晓,他今夜多半是真的有些酒意上头了。
按照来时的约定,她应该在这时趁机向齐宣大长公主禀明,自己身怀有孕,不适宜饮酒,且腹中不适,希望能提早离场,但宁恪他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