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开门,先从门缝里面窥他。
门外的白发少年一定看起来很狼狈,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后颈上,刘海挡住了眉眼,单薄的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活像是一条毛都被打湿了紧紧贴在身上的可怜流浪狗。
“看,蛋糕!”
但他举起手里面的蛋糕盒子,笑得眉目舒展。
……就连身上那股子总是冷淡厌世的气质都削弱了不少。
殷刃的心猛得一跳,手一滑将门摔到了墙上。
“你,你有病啊!”
“我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
但是楼谏却已经自来熟地走了进去,路过殷刃的时候在对方干净柔软的家居服上面蹭了一身的水珠,将对方也弄湿了。
小别墅外观是托斯卡纳风格,有一个不算是小的露天前院,但是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打理了,一边的小喷泉已经干涸了很久,因为下雨里面才蓄了很可怜的一汪汪水。草坪长得有些乱七八糟,不是很整洁的样子,要不是定期来这边打扫卫生的保姆阿姨还会顺便帮忙修理一下,恐怕早就杂草丛生了。
楼谏最喜欢的是爬满围墙的玫红色三角梅,花期的时候会满墙满墙地开,炽热的阳光从花朵的缝隙之间落下来,是轻盈的,远离尘世的美。
这幢邻水的三层小别墅原本住的是一家三口,但是现在却只有殷刃一个人住,在他少年青年的很长一部分时间,他的生命都在这里渡过。
“其实应该在河边的位置多种一点花的。”
楼谏路过的时候评价道。
“最近我觉得铃兰很好看,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养活。不过如果没有铃兰的话,橘子树也不错。”
殷刃因为要举着伞,所以慢了他一步,此时已经万分懊悔自己为什么要一时冲动给对方开门了。
“喂,你不要随便进——”
像是看精神病一样看着对方全身湿漉漉地推开门进了前厅,将地板上面弄了一地的水渍。
八月份的灵都已经开始热起来了,但是因为骤降的暴雨,所以房子里面没有开空调。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餐厅透明的星空玻璃天窗上,又顺着弧形的弧度流淌下去,变成灰色的肮脏的泡沫。
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是雾蒙蒙的、暴雨将临的样子。
鬼天气。
殷刃追在楼谏的身后,刚要让他去洗手间将身上弄干净,就看见对方已经将蛋糕在客厅的水吧上一放,很熟练地自己找到一楼最近洗手间的门走了进去。
一种诡异的感觉又在殷刃的心里面升起来,怎么对方看起来比自己还熟悉这里的样子,他咬了咬嘴唇想要说点什么。
“你……”
毕竟这一切看起来都有些太诡异了。
不管是天气,还是像是鬼魂一样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的,甚至现在他都不知道名字的这个陌生人。
他总是突然的,像是一场骤雨一样地突然出现,打乱他的所有计划。
然后又像是天晴一样,毫不留恋地离开。
但是那人却已经将洗手间的门关上了,随之响起来的,还有锁扣被咔哒扣上的声音。
“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殷刃的声音低下去。
“……还有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洗手间里面的水汽蒙上全玻璃门面,热气氤氲,只能隐约看到一点淡粉色的影子。
对方很显然一点都不见外,准备舒服地在他家里洗个热水澡。
似乎是回想了某些事情,殷刃的嗓子发痒,雪白的耳侧骤然蒙上了一层红色,抱着抱枕安静地窝到了沙发上。
于是等到楼谏围着浴袍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只乖巧地坐在沙发上面等着人的小狗崽。
头顶的吊灯已经被打开了,整个客厅被笼罩在一股温暖的湿润水汽里。
那人黑色的半长发显得人软软的,肤色是常年都不见阳光的白。虽然从年龄上来说已经成年了,身高也拔了上去,并不矮。但是因为常年挑食又营养不良的原因,就显得人瘦弱。再加上眼神里面无法隐藏的清澈愚蠢,怎么看都还是一副十六岁未成年的样子。
唔,像是一只娇生惯养的家养小型犬。
……小体型博美或者是马尔济斯那种。
就算是被逗弄生气了也不会咬人,只会扭过毛茸茸的身子去,做出一副不理人的样子来。
楼谏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心里面想着这些,再看对方就有点想笑。
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笑出声来,因为沙发上人显然已经有些生气了。
“砰砰砰!”
殷刃身子前倾,用力地用手掌敲了敲桌子。
“我想,这位莫名其妙就登门入户的疯子先生,我们也是时候——来好好聊一聊了吧?!”
“不错,这次没有结巴,奖励好宝宝加十分。”
楼谏扬了扬眉,随手将毛巾往头上一盖,坐到了他对面。甚至一点都不顾及自己身上只在下半身围了条浴巾,二郎腿翘得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殷刃原本想说话的,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脸就慢慢红了。转身噔噔噔去衣帽间里面找了一件长T,泄愤似地砸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