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应该以母亲的意见为主。所以他很少去相信这些言论,以避免他再次模糊对于自己的认知。
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司机听清楚了,反驳道:“虽然我认识你也就这十来分钟吧,但老头子我看人可准了。我一看就知道,你这孩子是时时刻刻都念着你妈,有什么好事儿都想着她的那种。这还不算孝顺孩子,那谁还算?”
他撇了撇嘴,和原平分享自己的烦恼:“总比我那两儿子一闺女强,成天在外边儿工作不着家,电话也没一个。”
原平打圆场:“他们工作辛苦,也是为了挣钱给您养老嘛。”
“一天天的就盯着那几个钱,我老头子能花多少?还能忙得没个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司机师傅不满地继续,“那我宁愿他们别那么辛苦,能多点时间陪陪我也好。”
原平不想再聊这方面的话题,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司机也没再说话,车开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
和沈知意结婚以后,原平就搬出来了,没再和于秀住。对于这一件事,女人不是没有反对过,然而原平一向可以说是对她逆来顺受,这次却坚定地拒绝了她的意见。
于秀对于沈知意和他在一起这件事的态度,或者说她对于沈知意这个人的态度,让原平想起来就头疼——
母亲对于沈知意的恶意来得突然又猛烈,原平都理解不了她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对方,还是说只是单纯地接受不了他喜欢一个男人这种事实。
但是她总是喜欢从方方面面去找证据证明沈知意的不好,好像有了这些林林总总,就可以说服原平沈知意不配让他喜欢,两个人就能分开似的。
如果他们在一起生活,还不知道要给于秀多少这样的机会。原平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坚定地拒绝了结婚之后不搬出去的要求。
不管脑子里怎么样思绪万千,兜兜转转,原平还是到了家。
已经生活过十几年的地方,随便往周围看一两眼,熟悉的记忆就会浮上心头。
门口的早餐店还是上学时候吃的那一家,只是价格跟着这几年的物价一起涨了不少。原平还记得,小时候他很喜欢吃这一家的榨菜肉包。为了给自己抢那一家的热乎包子,母亲经常很早就起床,冲到早餐店给他买。
原平出神地想,不知道突然从哪一天起,自己好像就再也没有吃过这种包子了呢。
他慢慢想着,脚步不自觉就走到了那一边。早餐店关门比较早,老板看见原平,夸他今天运气还不错,正好赶着个末尾。
原平买下了最后一个肉包,拿在手里。包子在蒸笼里放了许久,拿拿放放,早就已经不烫了。他掀开塑料袋,咬了一小口。味道还和以前一样,又好像有哪里不同了,总感觉没以前的好吃。可具体是哪里不同,原平自己也说不上来。
门口的保安已经换了新的,原平和他不熟,只好掏出证件进行访客登记。住了十八年的家,突然又要作为陌生的访客登记进入,有点说不出来的讽刺。
老式电梯嘎吱嘎吱响过几回,原平来到了家门口。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倒也不着急进去——每一次来于秀这里,他总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做好心里准备,不过大多数时候也没有作用。
所以他也没开口喊人,只是目光打量着眼前的防盗门。防盗门是蓝色的,因为使用的年份过于长了些,本身的质量也不是太好,蓝得斑斑驳驳,边角的地方都是铁锈。
原平的视线无意识地上下移动着,好像在寻找这什么。忽然他的目光定住了,看着一个地方不动。
那是防盗门的右下部分,那里的铁锈最早脱落下来,黑黄的一片,不太好看,倒是很适合用些彩笔画画。小时候的原平,拥有不了太多的时间和金钱来进行别人会做的课外活动,所以这就是他童年中难得的乐趣之一。
高大的男人俯身蹲下,凑近那一片小画仔细地看。因为年份过于久远,色彩都快退干净了,要仔细辨认才能看出一点细节。
红绿色的水彩笔,在焦黑的底面上画出些抽象的线条。零零散散勾画的,是一家三口手牵着手的画面。
蹲了一会儿,原平的腿有点麻。他发觉自己这样蹲在家门前,好像有点鬼鬼祟祟。往来的邻居或许早已经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用视线来来回回地打量了他。
不想被当成奇怪的人,原平收回思绪,伸手敲了门。
“妈,是我。”
门敲了好几下,他又伸手按了门铃,里面却没人回应。原平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里面还是没有动静。他觉得奇怪,掏出手机给母亲打个电话,无人接听,门里面却传来了母亲的手机铃声。
原平担心母亲是出了什么事情。于秀身体一直不好,一个人在家,如果摔着碰着哪里,都没个照应。
他心里着急起来,开始大力地拍着门板,甚至连手掌拍红了都没意识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于秀终于打开了门。原平家的门是分成两层的,打开防盗门之后,还有一道铁门。于秀只用钥匙开了外面那一扇门,她自己人还站在里面,母子俩隔着扇铁门对视。
原平看见她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