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在天上挂了一夜,挡住月亮,又遮住晨光,许是怨气积得久了,开始淅沥沥地流出泪来。
清风先睁开眼睛,觉得身上湿凉,放眼是一片凄蒙,枝杈上抖出烟气,土里泛着些腥。
他想,之所以会下雨,可能是因为师姐她不开心。
许清心醒来的时候,雨下得正大,衣服被打湿,紧贴在皮肤上,浑身湿漉漉的,好不自在。
“师弟,”她道,“昨日师姐想起些伤心事,冷落了你,莫往心里去。”
“是我不该乱打听,”清风笑了笑,“我们还是快些赶路,虽然下雨,傍晚之前应该能到地方,到时找家客栈投宿,也好洗洗身上风尘。”
许清心嗯了一声,抬起胳膊,清风见状将其拉起。
两人走出雨,越过两座丘,夕阳给地上铺上一层橘黄的纱,四四方方的县城在下面隐现,一根巨柱撑起,似要将纱捅破。
“师姐,我们到了。”清风指着山下,“那里便是巨木县了。”
两人下山进到县城,虽叫县,却像个大一点的镇子。因为面积有限,房屋倒也密集。
街上的人不多,两旁的叫卖声也有气无力,因为总有女人在夜里失踪,所以每个人的脸上多少都有些惧色。
清风与师姐来到这县里唯一的一家客栈,因为最近失踪的女人越来越多,大家从开始的不以为然变成了人心惶惶。待天黑透,人们便不出门,路过的人也都绕道,客栈的生意自然难做。
掌柜见来了两个生面孔,赶忙堆着笑脸上前,也不查些路引之类的凭证,便问二人有何需求。
“要两间房,”清风道,“再弄些热水来。”
掌柜见二人郎才女貌,打趣道:“小两口哪有分房睡的道理,一则多花钱,二来也不方便。”
见对方误会,清风刚要解释,许清心拦住他,小声道:“你我住一间吧。”
清风点点头,交了押钱,便和师姐被一姑娘领到房间。那女子是掌柜的闺女,生得伶俐,目光清澈,眼睛一眨像能挤出水来。
“大哥,嫂子,”姑娘笑着道,“你们二位打哪来?”
清风随便编了个地方,姑娘没听过,只好应和道:“这一路怕是受了不少风雨。”说着堆起笑脸,又道,“你们二位稍等,我这就去拿浴桶,再烧些水来。”
“不用麻烦,”许清心开口道,“只拿来浴桶便可。”
姑娘有些不解,清风抢着道:“我娘子与你说笑,只有桶没水,那怎么成?有劳姑娘了。”说着又给对方塞了点小钱。
姑娘走后,许清心看着师弟,嗔道:“你好不害臊,在外人面前喊我……喊我娘子……”
“总要装装样子。”清风解释。
许清心又道:“我有‘若水诀’,想要弄水施法便是,何必又麻烦人家?”
“我怕让人起疑,”清风道,“到了世俗,还是表现得像凡人一般才好。”
“你倒是机灵,”许清心道,“第一次下山便能考虑这么多,却显得师姐无知了。”
“哪里,”清风道,“等遇到那些羊头的怪物,还要靠师姐出手才是。”
“那要如何找到那些怪物?”许清心道,“这县城人也不少,总不能挨家挨户去搜,说不定对方根本就不在城内,若是藏匿于附近山中,怕是难寻。”
清风道:“先去那知县家看看,那孙礼见到怪物是家里,说不定这事与那知县有关。”
两人继续商讨,老板闺女敲了敲门,将浴桶拿进来,又来回跑了几趟,把水弄好,弄得满头大汗,临走之前还往水里撒了些花瓣。
清风与师姐对视,两人略显尴尬,他背过身,道:“师姐你进去吧,我不会偷看。”
许清心脸一红,道:“你自守着你那君子之心便是,何必说出来?弄得……弄得师姐蒙羞……”
清风又离远了些,只听身后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耳根倒有些红了。
“想看就看呗,何必忍着?”明月开口,“要不然跟你那师姐一起进去,洗个鸳鸯浴,刚刚娘子娘子叫得亲切,说是演戏,谁知道是不是把心里话当成胡话顺嘴讲出来……”
清风听身后明月聒噪,便回头瞪她,正巧看到师姐颀白的颈子和光洁的背。她一只手抬出水面,另一只手向上撩拨着水。
似是有所感应,许清心忽地回头,清风亦回头,许清心转回去,道:“师弟,你……你没有偷看吧?”
“怎会?”清风道,“师姐你莫疑心,相处这么久我的为人你该清楚。”
“清楚是清楚,”许清心道,“只是你有时也有坏心眼,当初说要给我疗伤,那藤蔓差点给人痒死。”声音小了些,又道,“那日你去锦绣峰,对你那林姐是不是也一样使坏?”
“没有,”清风道,“林姐她性格刚烈,我哪敢?”
“好你个混小子,”许清心转过来,趴在桶边看着清风,“这么说你之前确实存心捉弄师姐啦?”
“我……”清风见越描越黑,索性不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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