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微他们带着警察从后门进入工地时,遍寻不着傅雁宁的身影。
工地正中一台挖机刚刚重启,正奋力挥动铁臂此起彼伏,另有两台轰然前行荡起滚滚烟尘。
“傅老师呢?”
陆微有些着急,偌大的工地一眼便能望到头,除了挖机看不见人影。
“傅老师……好像在地下。”
小宋看着刚刚才源源不断涌入的信息,是傅雁宁发来的地下墓室的照片和对墓葬形态初步判断的语音记录信息,许是信号不好,十分钟前的消息才传进来。
几人顷刻间反应过来,顿时汗毛竖起,心跳不约而同停滞了一拍,
开始同时往那台正在作业的挖机奔去,边跑边齐齐挥手高声喊:
“师傅,停下!”
“快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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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走司机后,傅雁宁一刻未做停留,直接从券顶甬道残破的顶部跳下。
这是一处凸字形单室券顶砖室墓,甬道目测5米左右,两壁由三顺一丁组砖砌成,被工地机械损毁后,残高还余2.5米左右,宽度不到傅雁宁的一个臂展,中部处的一进石门已然裂成数块。
傅雁宁打开手电摸索着前行。
狭隘封闭的甬道极为压抑,空气中残余浓重的尘土气息,虽然有近臂展的宽度,却仿佛四面八方都有无形的墙将人紧紧裹夹住。
墓葬的规模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全长步测15米左右,甬道目测约6米、墓室长9宽5、残高竟也近约4米,虽初断墓葬种种不似帝陵形制,但墓主的身份绝不会低。
更令他意外的是,一路探来,都未发现盗洞痕迹,俗话说江南“十墓九空”,N市地区未被盗扰的南朝墓更少之又少,难道这座墓葬竟从未遭受盗掘?
一颗心渐渐悬了起来。
刚进甬道前,傅雁宁已在封门墙的位置发现了墓志,尽管铭志文字迹完全漫漶不清,依然能在志盖上依稀辨出——
「梁建康陆囗囗囗囗李氏囗囗囗女之铭」几字。
南朝时兴聚族而葬,城南至龙子岗附近正是陆氏一族的茔域。
而前世,陆太傅的妻子就是李姓,志盖上的那个“女”字更是让傅雁宁的心脏不由自主地鼓噪不安。
走至甬道尽头,墓门已是大半残破,他侧身踏入放置棺椁的墓室。
之前挖机掘了两回,淤土和碎砖块由墓顶破洞处坠入,墓室早已狼藉一片,
手电的灯光谨慎地扫过,傅雁宁看见墓室正中自西向东置南北向三具棺椁排列整齐,一具较大,另两具较小且大小相近。北壁正中有凸字形大壁龛,位于中棺正前方。
因工地挖机的损毁,壁龛和供台附近凌乱倒伏着不少随葬品,巡至近处,若干陶器、青瓷器皆为明器,有些半截埋于淤土,有些已被落砖彻底砸毁。
电筒的光扫射过地面时,陡然反射出一道强光,傅雁宁矮身去查看,一层浅浅淤土掩着一面锈蚀了大半的铜镜,
未锈的光洁处恰巧被光束扫到,漏出些许光华。
他拿起铜镜端详,翻过背面时手毫无征兆地停下,倏而怔然。
铜镜背后为银锭形镜纽,镜纽上下各有牌记,上有“天劭五年造”,
镜子的背面是双鸾起舞的浮雕与并蒂莲纹饰。
天劭,与南梁永帝时期的年代吻合——
而这并蒂莲纹饰……
一阵心脏抽痛的麻痹感从傅雁宁身体里流过。
他记得这并蒂莲。
前世,他曾送给陆禹宁一面纹饰相同的铜镜。
从西山将陆禹宁救下后,他又情难自己地重蹈覆辙,再一次爱上她。
当时他傻乎乎地终日惶惶,生怕与心爱之人走上重生前劳燕分飞的老路。
听闻,若有并蒂莲,可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然而整个建康城只有挈叶湖中央长着一株并蒂莲,前阵子给永玉公主移栽去了自家府邸。
于是,傅辙亲手画了图样,寻了位能工巧匠为陆禹宁造了一面铜镜。在铜镜背面雕饰了双鸾与并蒂莲,希望与她如这并蒂莲般此生永结同心。
只不过,那工匠后来照着傅辙描绘的纹样,又制了若干面相似的铜镜,一度在京中很是抢手。
这一面,会不会恰巧就是他送出的那面?
傅雁宁原样放下,掏出手机记录发现铜镜的位置。
犹豫片刻,他蹲下身,复又拿起铜镜,仔细端详的手更紧了紧。
突然,墓室前端破口处上方传来机械轰隆声,傅雁宁脚下的地开始微微震颤起来,随着连声轰响,先是甬道整个坍塌,紧接着整个墓室顶部开始崩裂。
而此刻,除了棺椁边,再无任何稍可遮蔽之处。
头顶的砖块仿若被巨手无情地剥离,已如瀑布般倾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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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的高声喝止终于奏效,司机老李咬着烟探头出来,焦躁地嘟囔着
“今天幺蛾子怎么恁多!”
见两个警察严肃抬头盯着他,气势顿时馁了些。他熄火跳下车,上前陪笑道,
“警察同志,我按领导要求加班,没有犯法吧?”
“有人在下面,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