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铺柔软。
包扎好的伤口位置,绷带的缝隙之间缓慢溢出酒精的味道。
人无论是嗅觉还是味觉都不同,偏爱与喜好来源于自诞生起就不同的数亿细胞和构成人的记忆的一隅。
松田伊夏喜欢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
也许因为从医院出生,因为早产虚弱的状况让他人生的前一年都在这里度过,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构成来到人世最初的画面,变成一种永恒的留念变成了基因的一部分。
他嗅着空气里无处不在的酒精味、消毒水味,看着面前陌生的天花板,合上眼。
心脏在胸膛跳动。平稳,有力。
伤口泛着隐痛,这具被咒力浸染的身体缓慢愈合着伤口,他抬起手,看向自己修长的手指。
只要收紧,就能轻巧地提起一个成年男人,朝着任意一个地方扔去。
可以挡住袭来的棍或刀,接住掌刃、阻拦进攻。
和过去相差甚远。
这力量来得太快、太晚,每一次他在镜子前凝视自己,总感觉割裂,他三年成长得太过迅速,好似汲取了倒下的大树的血肉作为养料。这个想法让他感觉反胃。
被追杀时飙升的肾上腺素趋于平缓,那些因剧烈运动而产生的激烈情绪褪去,变成死水一样的空洞。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还是曾经弱小的孩子,连老旧的木门都打不开。
男孩蜷缩在房间里,用手一下下捶着门。
楼下嘈杂的电视综艺声消失,父亲似乎已经出门。
几天前酗酒时砸向房间门的啤酒瓶碎片上酒液早已干涸,老旧的锁却向内凹陷,变成了一道没法从里面打开的牢门。
他用卫生间的冷水填满肚子,饥饿是比疼痛更磨人的酷刑,这栋满是烟草味腐味的潮湿的房间空旷又阴冷。
他也看着自己的手,瘦小的一点,砸不开锁死的门,也翻不下二楼窗户。
有那么几息之间,他觉得胃在慢慢吃掉自己,从原本反复的痉挛变成疼痛,小刀一下下划过胃壁。
......为什么不打电话?
手机就在旁边,报警也好,给松田阵平打电话也好,他却一次次拿起又放下,好似多拖一阵子就有仙女教母帮忙打开门一样。
但是胆怯……他信誓旦旦说能照顾好自己,结果不过一道意外从外面落下的门锁就能让他快饿死在房间里。
这通求救电话好像证明他无用的警铃,让原本能松口气的松田阵平不得不再次分出自己本就不多的精力。
但对方还是来了。
他蜷缩在房间里,贴着冰冷的地板,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踏过通往二楼的木质走廊。
男孩无论怎么砸都撼动不了半分的木门被人轻易踹开,尘土扬起。
他抬头,看见了松田阵平。当时不过高二的少年气喘吁吁站在门口,眉眼早已能看出日后的俊逸。
灯光自他身后照进这间阴
暗的房间,照亮了男孩小半张脸。()
来者脚步坚定而急促地朝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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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阵平和自己父亲松田丈太郎打了一架,楼下传来再熟悉不过的东西摔砸在地的声音,他捂着耳朵蜷缩在床上,在一切结束后被兄长小心搂在怀里。
他靠在哥哥怀里喝米汤,其实什么味道都没有。嘴唇干裂的伤口在不管不顾狼吞虎咽时已经重新撕开,他嘴里只有源于血腥的铁锈味。
松田阵平在处理自己手臂上和脸上的伤口,酒精味、消毒水味掩盖了那点微弱的米香。
胃还是疼,疼得他感觉不到有东西填充进去。
但是也没事。哥哥怀里很暖和,很烫,他蜷缩着,听见两人和缓下来的心跳,在无数次搏动后终于变成了同一频率。
父亲是一道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的影子。他没有长辈,没有朋友,他只有哥哥。
松田阵平紧抿着嘴,在不知道多久后忽然开口,说自己准备当警察。等大学毕业就报考警校。
到时候他不住警察宿舍,出来租房子住。工资可能不多,没法租上什么地段很好的公寓,如果他不介意,就搬过来和自己一起住吧。
男孩眨着那双异色的眼睛,没看他。
其实他不在乎那间公寓到底大不大,离学校到底远不远,他需不需要花很多时间往返学校,会不会不得不和自己哥哥公用一间卧室,不得不去熟悉新的环境。
他只要哥哥。
只要能和哥哥待在一起就好,去哪里都行,睡在地板上都好。
但他听见自己说:“......不了,我在这里住更习惯一点。”
你寄给我的钱大部分我都好好放着,等高中就还给你。你也不用再从每个月工资里分出这么大一部分来租房子,就为了把我从这栋房子带出来。
你应该用这些时间和钱去过自己的生活。
对方倏地沉默下去。
他能看见对方的下颌轻轻动了一下,像是想再说些什么,最后又合上了。
松田阵平最后只是轻轻揉了揉他卷曲柔软的发丝,然后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