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与帘子之间留有空隙,足够她窥探里面的情况。
她蹲下,从空隙中偷看,一眼就看到了盘腿坐在亭中央地面上的唐小哥。
他被橙红的光芒包围,身上只穿着一件非常单薄的白色交领绸衣,衣领没系,只是随意散着,两片衣襟在腹部才交叠,露出大块胸肌和些许腹肌。
衣摆很长,遮住了他盘着的双腿,都看不出他是否穿了裤子。
他闭着眼,神情平静,看过去竟有几分圣洁之感。
乍一看去,会觉得他的身材非常好,实际上他原本的身材确实如此,但这时认真看去,就会发现他的皮肤甚至肌肉都有些萎缩,隐隐可见凸出的青色经脉,呈现出卧床很久的病人才会有的状态。
余依依觉得,若不是有橙红色的光芒映衬,他此刻的脸色恐怕其实非常苍白。
她心里一紧,视线下移,眼里一痛:他垂在两侧的双手食指上,正在不断的流血。
血流到他坐着的阵法图案之上,沿着纹路流淌,带起一阵阵光芒,光芒涌向四周琉璃般的亭柱,继续向上,一直涌向最中央、最高的亭顶。
余依依知道,那些光芒会汇聚在屋顶的大珠子里,又通过大珠子,向外扩散。
和她最排斥的猜想一样,那些光芒,是用唐小哥的血激发的。
炎阳血脉,需要用到的果然是血。
她紧抿着唇,紧盯着他的指尖。
流血的速度并不算快,但一想到他已经流了这么久的血,甚至还要继续这么流下去,她心里就难受的喘不过气。
那鲜红的血,刺痛了她的眼,痛得她眼底又隐露水光。
突然,神色平静、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唐小哥神情微微一变,他刷地睁开了眼,眼珠左右飞快转了一圈,明显是在搜索什么。
余依依见了心里一惊,尤其是在他的视线扫到她所在的方向的时候,她有种他好像发现了她的错觉。
“静心!”
亭内响起一道低喝。
余依依吓了一跳,忙看过去,这才发现亭中除了唐小哥外,阵法四周还各坐着一个身穿国师殿服装、大约四五十岁的男人。
她刚才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唐小哥身上了,完全忽视了其他人。
认真一看,发现几乎都是在老国师去世的那场会议里见过的面孔。
都是国师殿的长老级人物。
唐小哥的视线在余依依那边定了一秒,重新闭上眼、垂头。
一个长老严厉地说:“继续按着教你的心决引动你的体内的血脉,不可再分心,现在已经到关键时候,若有差池,前功尽弃,整个西照国都会被毁灭。”
另一个长老温和的说:“离太阳升起只有半个多时辰,等到太阳升起,在护国大阵之下,魔气再难聚集,到时你就可以歇歇了。”
唐小哥始终静静的坐在那里,保持沉默。
余依依心里一抖,‘可以歇歇’,这意思是,哪怕他坚持了半个多时辰,也并不代表着结束,只是中途休息,等魔气再次聚集的时候,他还得继续流血。
可他哪还有那么多血流?
恰在这时,她看到他脖颈忽然抽搐起来。
她知道这是缺血造成的生理性抽筋,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一下子断了,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拽住帘角,想掀帘冲进去。
却在掀帘之前,又对上了唐小哥突然睁开的黑漆漆的眸子。
他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但那一眼里藏着明显的不赞同和担忧。
他想让她离开。
余依依确定了,或许是他太敏感,也或许是激发炎阳血脉之后的能力,他肯定发现她了——要么是感知到了她的存在,要么就是能看得到她。
“这就是你不静心的结果!早告诉你一定要静下心来、专注心决,”严厉的长老板着脸训斥,“不能静下心来,只会造成多余的浪费。事先已经提醒过你,你的血脉不够存粹,你又不会使用血脉力量,你将很难完全开启护国大阵、并维持它对抗魔修的夺命大阵,只有静下心来,借助心决慢慢引导出带着血脉力量的血,再借这上古阵法激发血脉力量,才能缓缓图之,尚有一线生机。”
长老放缓语气,苦口婆心:“若你能做到完全静心,你自身的生机消耗也能少些,你活下来的几率也更大些。”
余依依没听懂什么叫“生机消耗也能少些”,但下一刻她就懂了。
只见唐小哥脖颈抽搐了几秒后,包围他的光芒,部分化作细碎的光点钻进他的身体,下一秒,他停止抽搐,指尖滴血的速度也变快了些许。
然而,他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瘦小”了,身体仿佛萎缩得更加厉害。
这就是让他持续流血这么这么久,还没因失血过多倒下的原因吗?
他们准备得可真充分啊!
余依依暗暗咬牙,眼底满是讽刺。
他的血肉,还经得起几次这样消耗?
余依依收回视线,她怕再看几眼唐小哥,就会忍不住冲进去不顾一切的搞破坏。
她不能那样做,那样救不了唐小哥,只会让他之前的牺牲白费,并和他一起、连同整个西照国都变成夺命大阵下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