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轻掐住梁无双的双颊,迫使她抬头朝楼梯处看去。
梁无双对上陆瑾隐忍的视线,如坠冰窟,她甚至顾不得心底那点羞耻难堪,脑中回荡的全是程英当日在书房里的话。
-你是我宅子里的人,这双眼睛便容不得旁人!
-若有下次,你便是不喜欢人皮灯笼,我也会将那人的皮剥下来,制成灯笼,挂在你的房门前,与你长相伴!
梁无双想起这些话,心里愈发惶惶不安,这个时候,她不可能还瞧不出程英的不悦。
“督公的话妾身全都记得。”梁无双面上带着无法掩饰的心虚和慌张,她实在没有胆量在这个男人面前撒谎,他那双幽深不可见底的眸子,好似能够直视人心一般,哪怕是被深深掩藏在心底的卑劣心思,也能轻易窥破。
尽管到此刻,程英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俊美的脸上仍带着一丝轻笑,语气也极尽温煦,梁无双却是真的怕了。
她不受控制的流下害怕的泪水,温婉清秀的脸上神情很是狼狈。
“如果说这只是个巧合,督公您信吗?”梁无双眸中噙着泪水,楚楚可怜的看着程英,身子已经有些轻轻发颤。
程英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他用指腹抹去梁无双脸颊上的眼泪,动作算不得轻柔,指腹在梁无双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摩擦过后的红痕。
瞥见红痕,程英有些着恼,轻啧一声,“我不是说过,好好的一张脸落泪会叫人心疼的,姑娘家就该笑着才好看。”他捏住了梁无双的下颚,微微用力,声音也有些发沉,“尤其是你这张脸,就该笑靥如花,天真无忧。”
梁无双硬生生忍住眼泪,红着眼眶却不敢再流出一滴眼泪来,她从袖中掏出帕子,自己擦拭掉泪痕,微抿起唇角,回想着书房画卷中那女子天真明媚的笑容,梁无双试着弯起眉眼,绽放出一个如画卷上那女子一样的月牙笑。
程英看见这个笑容,心情稍霁。
陆瑾看着这一幕,几乎有些按捺不住,他爱慕的姑娘,怎能被人这样折辱?
余启蛰攥着他的手臂,用了大力,既是在防着陆瑾冲动,也是在暗示陆瑾要冷静。
陆瑾忍得额角青筋暴起,那方程英抬起头,两人视线对上。
程英只是淡淡一眼,那一眼里其实没有任何情绪。
陆瑾却莫名觉得憋屈愤恨,他当然知道,正因为两人地位悬殊,对方根本不需要直视他,更不需要将他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放在眼里。
甚至不觉得他会有什么威胁。
程英的视线在余娇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小姑娘正用浑圆的眼睛在看着他身旁的梁无双,目光清澈又明亮。
他没见过长大后的余娇,这还是头次见到她长大的样子,眉眼间尚存的稚气,还能找到几分幼年时的影子。
其实小姑娘的变化很大,幼年时候的笨拙和畏缩似褪去了不少。
程英唇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他记得小丫头从前是极怕自己的,如今见到自己,竟不是瑟缩着躲开,还敢这样直视自己身旁的梁无双,难道是已经不记得他了?
余启蛰察觉到程英的实现,不着痕迹的用身子将余娇挡在身后。
程英注意到他将余娇护在身后的动作,眼尾微扬,瑰丽的丹凤眸中笑意染得更重了些。
到底是他亲自教出来的,这个时候,在他面前还能这样不卑不亢,不惧他,隐忍而又平和,这份心性倒是让程英很满意。
躲在丫鬟身后的杨寄燕看见两人的视线交锋,心脏鼓动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激动。
这两人虽此刻地位悬殊,但杨寄燕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余启蛰也会权势滔天,而且日后他还会是程英手下最锋利的一把刀,这二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易便能搅弄太晏朝堂的风云波澜。
程英微微抬手,他身后深知督公爱洁的东厂役长赶忙递了块洁净的白色方帕。
程英用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指,缓缓对梁无双说道,“你既这般说,我自然是信的。”
梁无双因胆寒而疲软的身子放松下来,她主动朝程英怀中依偎去,脸上笑容愈发纯真明媚,“督公信妾身便好,妾身心里只有督公,绝不会背叛督公的。”
程英将擦过手的帕子丢给番役,并未将梁无双揽入怀中,他很清楚自己只是在从梁无双的身上找师妹的影子,哪怕只是个影子,他也容忍不了,这个影子对他不忠贞。
顶着师妹的样子,就不该做任何逾矩的事,否则他不介意让这个影子失智,反正只要有师妹的样子,能让他聊以慰藉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