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吹过冷风,燃烧的火把火焰摇晃,缩在角落那群衣衫褴褛的难民不知何时也围了过来,一个个脸上虽脏兮兮的,但双眼炯亮的盯着邵怀恩一行人。
邵怀恩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看着灯火下余娇那张明艳淡然的小脸,一时间有些胆寒。
他们邵家在青州行商的地界上,霸道已久,只要不招惹到穆家杨家,其他人都不值一提。
哪想今日摸到了老虎屁股,一个乡下小丫头,竟有顾小侯爷做靠山!
邵怀恩眼睛乱眨,心思几转,额上已冒出冷汗来,哪还有方才不可一世的猖狂模样。
“顾……小侯爷怎会来青州卖粮?”邵怀恩吞咽下因紧张分泌出的唾液,找补道,“你一个长奎乡下女子,怎能认得顾小侯爷那样的人物,若是拿顾小侯爷诓骗于我,你可知是何下场?便是顾小侯爷不出手,我们邵家也得替小侯爷好好教训你这拉大旗作虎皮的宵小。”
余娇双手环胸,轻笑一声,“是该好好教训。”
她看向几个伙计,神色转冷,“去抄家伙,这群不长眼的狗东西欺负到顾小侯爷头上来,若不好好教训,实在给小侯爷丢脸!”
周管事心下已明白余娇为何要如此做,越是行事无所顾忌,邵家反倒探不清虚实,他带着几个伙计快步回了院子,不一会儿便手持棍棒鱼贯而出,挥着棍棒朝邵怀恩一行人冲了过去。
难民也一哄而上,他们受了余氏粮铺的赠饭之恩,这会儿投桃报李,帮着去驱赶邵怀恩一群人。
“邵管事,咱们怎么办?”跟着邵怀恩来的人一脸紧张的出声问道。
眼看着不知誰手中挥出来的棍子砸在自己背上,邵怀恩一边躲一边急急忙忙的道,“先走,先走再说!”
邵怀恩一行人狼狈逃窜,提着棍棒的伙计和那群难民直追到巷尾,将人撵得没了影踪。
“余姑娘,顾小侯爷毕竟不在青州,咱们这般行事,与邵家的梁子算是结大了,邵家恐会伺机报复。”周管事见伙计们嬉笑着回来,不无担忧的道。
余娇笑了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容忍。”
她看着周管事,不徐不疾的道,“顾韫就在儋州,你这些粮是运往儋州的,邵家只要稍一打听,就不会犯蠢,放心,邵家要真敢不知死活,有顾小侯爷担着呢!”
周管事听她语气轻快,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些,不过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行商之人最是奸诈,不怕他们邵家明着来,就怕他们背地里想什么阴招,姑娘还是小心些。”
余娇颔首,“见招拆招,周管事不必担心我,你到了儋州想法子去见顾小侯爷一面,将邵家的事儿跟顾韫提一提。”
周管事点头,“好,周某一定将话带到。”他虽不认得顾小侯爷,但东家在儋州,通过东家,见顾小侯爷一面并不难。
周管事带着人,驾着粮车再次离开。
余娇与街角的难民们道了声谢,和余茯苓回了内院。
一夜好眠,翌日,余娇将那些难民叫进了院子,细细打听了一番他们的境况。
这些难民大多数都是水患后,房屋田地被毁,家中老人和孩子都嗷嗷待哺,没有吃食,才不得已出来乞讨。
余娇打算买下他们手里的田,因田地全都被淹了,播种的番麦烂根不发种,田地得许久恢复不了生息,又因地势挨着沚淓渠,日后也很有可能会被淹,眼下并不能卖上什么好价钱。
这些难民也有心卖田,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买家,倒是有大户人家愿意买田,只是原来十两一亩的田地,那富人竟要以一二两一亩地的价钱买下。
一辈子侍农的庄稼人将田地看得与孩子一般,哪儿舍得这样贱卖,那富人也不着急,就这般耗着,反正等这些人活不下去,还是会回头找他卖掉田地的。
难民们知道富人的打算,可也没法子,这几日已有好几人去找那富人将田给卖掉了。
余娇听难民们说了这些,思忖了一会儿,出声道,“我以四两一亩地的价钱买你们手中的田,你们可愿意?”
院中的难民闻言,神色难掩激动,低头小声议论起来,他们都是沚淓渠临近村子的,大多相识,余娇给这个田价已是极高,恐不会再有人愿意出这个价钱。
这群人争先恐后的道,“我愿意卖!”
“我也愿意卖!”
有个妇人神色拘谨的问道,“善人姑娘,我……我想问个事儿。”
余娇看向她,道,“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