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韫让人分批去用了饭,他和刘子期站在河堤旁,不错眼的观察上游冲刷过来的水流。
两旁的河道也要加高,填饱肚子的人自发去扛着沙袋去填补加高两旁的河岸。
“虽截住了澶州上游的水,但儋州青州地势太低,这样的暴雨,怕还是淹了。”刘子期出声道。
“顾不来啊。”顾韫无奈的笑了笑,道,“好在只要拦截住澶州的水,儋州和青州不至于成汪洋大海。”
刘子期点了点头,天灾面前,人何其渺小。
今年入夏以来,北地雨水这么多,北地的官员怎么可能会不上报,朝廷若是早下拨银款,清淤固坝,北地原不至于这样的。
京都此刻怕仍是歌舞升平,官员们美妻娇妾,醉生梦死。
刘子期不禁露出了一个讥讽的冷笑。
这天下,有的地方水深火热,有的地方风平浪静。
有的地方哀鸿遍野、哭声遍地,有的地方靡靡之音,欢声笑语。
看着河道里背着沙袋在泥水中奋力修筑河堤的百姓,刘子期眸色愈发深沉坚定,终有一日,他要这天下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要这太晏的江山海晏河清。
“糟了!”顾韫手中的火把微晃,大喊一声,“快来人,堤坝要冲垮了!”
狂奔不止的水流不断冲刷下,用绳索加固的那段堤坝,已经有沙袋歪斜了。
河堤旁的百姓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顾韫将火把丢给一旁的暗卫十七,不管不顾的就要往水中的堤坝跑。
刘子期伸手拦住了他,“顾韫,你冷静点!”
他回身喊了二十来个汉子,让他们在身上绑了绳索。
最首的汉子身上还背了一捆绳索,在刘子期的指挥下,他们拉着彼此下了河道,往堤坝靠近。
人手交替,从河岸旁运送过去沙袋,填补在被水流冲刷掉的空隙中,走在最前头的是个水性好的汉子在缝隙填补好后,朝水底潜去,将身上背的绳索再次拴在了河底的铁桩上。
眼下只有绳索,尽管绳子不够结实,沙袋很有可能会再次被冲垮,绳子也有可能会被冲断,可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城中的铁匠铺,无法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打造出一根又长又粗的铁链来。
拉着绳索,汉子又下了另一边河道,这边河道是拦截澶州水流的那面,水势湍急又奔腾不止,汉子刚入水中,就被卷入了水流中,要不是身上拴着绳索,背后还有力气大的汉子紧紧拽着他,这人怕是就会被迅猛的水流给冲走了。
劫后余生的汉子一脸惊魂未定,有些不敢再下水。
顾韫在河道旁看着,见加固的绳索已经因沙袋移动越来越松,当机立断的道,“换我来吧。”
他神情坚毅的往河堤上走,为首的汉子犹豫着道,“小侯爷,这水急得很,人根本下不去。”
顾韫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你了。”
“主子,我来!”河道上的十七将手里的火把丢下,他走到河堤上,从顾韫手中拿过绳子拴在了腰上,“主子,您不能出事,还是我来吧。”
顾韫神色紧绷,眼见又有沙袋滑落进湍急的水流中,没再犹豫,他闭了闭眼睛,叮嘱道,“十七,你一定……一定要活着回来。”
十七点头,让人松了绳子,下了水。
一股席卷而来的大力,使得绳子猛地绷紧,顾韫拽紧了绳索,紧张的看向脚底。
十七跳进河水中,瞬间就被水流淹没,好在有腰间的绳子紧拽着他。
他随着水流起起伏伏,浮出水面,朝顾韫打了个他无事的手势,示意众人继续放绳索。
掀过来的水浪愈大,靠前端的人差点掉进河里,被顾韫揪住了衣领扯了回来。
绳索因顾韫救这人的动作,猛地往前送了一大截,顾韫立刻死死的抓住绳索,绳索磨破了手心,他丝毫觉不出疼来,只专注的看着水中的十七。
虽然十七叫十七,可并不是他排行十七,顾韫只有两个暗卫,十七和十八都是跟着他从小一起长大的。
顾韫七八岁的时候已经能熟读千字文,但数算不好,数不到二十。
十七之所以叫十七,是因为他那时候数十七的手指和脚趾,只能数出十七来。
十八比较蠢,顾韫那时候说他只有十八个脚趾手指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少了两个指头,都吓哭了。
顾韫攥着绳子,在心中祈祷,十七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
河道旁又加入了一些人紧紧拽着绳尾,都关切的看着河中的情形。
远处河岸突然过来一大群人,手中持着火把,顶着暴雨,脚步匆匆的朝堤坝旁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