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孙能攀附上一州知府这样的亲事,无异于一飞冲天,放在从前,余儒海便是做梦也不敢想的,杨家能看上五哥儿,那是天大的造化,岂有不应的道理。
“您不用多说,老头子我心里都明白。”余儒海说道,“承蒙杨知府青睐,我余家必定好好准备聘礼,寻了媒人,不日就亲去青州登门提亲。”
杨管事心中大定,一脸喜色,幸不辱命,办好了老爷交待的事儿,只刚舒一口气,就听那余五郎道,“祖父是要枉顾法度吗?历朝历代律法都严禁有妻再娶,诸有妻再娶者,徒一年,杖六十,女家减一等,若欺而妄娶者,徒三年,杖一百,女家不坐,各离之。”
余启蛰站在堂中,无视余儒海越发难看的脸色,字字清晰,“我已有妻,祖父如此欺瞒杨家,让我再娶,是藐视王法,置我余家声名于不顾,恕孙儿难以听从。”
他清瘦的身影背着穿堂光,逆光而站,脊背挺如玉竹,愈发显得高大挺拔,俊朗隽秀的脸掩映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神色,周身的气势却有些隐隐迫人。
“如何能叫再娶?你糊涂啊!你说的妻莫不是余娇?”余儒海气的浑身发抖,怒指余启蛰,登视着他,恼恨他不争气。
这样好的亲事,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怎能这样搅局!
余周氏忙上前给他顺气,角落里的余谨书和余谨言脸色复杂,先是嫉妒余启蛰被杨知府看上,这会儿五味杂陈,又是眼红又是气恼他饱汉不知饿汉饥,竟要弃了这样好的亲事。
余儒海缓过气来,顾忌到一旁的杨管事,生怕亲事鸡飞蛋打,忙解释道,“杨管事你听老朽详说,我这五孙子先前体弱多病,有方士说需得冲喜,方能消灾解难,我便买了一个丫头,正是先前我所说的二房娇丫头,他们既没办过亲事,也不曾有夫妻之实,余娇丫头已认在了二房名下,也上了我家的籍契,她与我这五孙子只是兄妹,再无其他……”
“祖父!”余启蛰沉声打断了他的话,“籍契我已托人改过,余娇就是我的妻,不管您承认不承认,她都是我的妻,我绝不会再娶她人!”
堂屋外,余娇步子微顿,望着堂内脊背挺如玉竹,风姿清浊的背影,她一颗心好似被风拂过的竹叶,微颤,搅乱了满腹心思。
余梦山夫妇已踏入堂内,见他们二人过来,余儒海镇定了不少,像是找到了依仗和盟友,沉怒着一张脸,道,“听听你这儿子说的什么混账话,还不赶紧劝劝他。”
方才大房张氏已去传了信,余汉山和宋氏虽惊喜于儿子竟被知府大人家的小姐看上,但他们都不是那等攀附权势之人。
况余茯苓早就将五哥儿在青州拒了杨知府提亲一事说给了他们听,也知道了儿子对余娇的心思,哪里会做出棒打鸳鸯的混事来。
“蛰哥儿的这条命是余娇救回来的,他们二人情投意合,再般配不过,爹又何必为难蛰哥儿?既然蛰哥儿肯认余娇为妻,我们自是认余娇这个儿媳。”一向话不多的余梦山,这次没等宋氏开口,就先出声道。
余儒海没想到余梦山竟也这般糊涂,气的恨不得拍桌,他忍了忍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亲事在我这里不作数就不能算,我是一家之主,五哥儿的亲事只有我能做主。”
他又朝杨管事道,“让你看笑话了,我这孙儿一时间想不开,容我再规劝他两日,等他想通了,我带他去杨府提亲。”
杨管事一脸窘态,当着他的面,余家便吵嚷一堂,且余家二房这番姿态,小姐的亲事哪还能成?
端看这余五公子,分明是对他那冲喜媳妇情根深种,纵使违背心意,真迎娶了自家小姐,只怕也不是什么圆满姻缘。
强扭的瓜不甜,也不知老爷为何执意要余家五公子为婿。
他心中轻叹一声,拱手道,“若来日余五公子转变心意,自是再好不过,来前我家老爷便说过不在意余五公子是否与人定过亲事,只要处理妥当,他便可登门去提亲,话我已带到,不便多留,就先告辞了。”
余儒海闻言,心中安定了不少,没想到那杨知府能宽容至此。
他起身要去送杨管事,余启蛰已先一步,送了那杨管事出门。
看见站在门外的余娇,他紧绷的唇角微松,漆黑幽深的眸子与她对视,盈满了绵绵情丝,如冬日雪落后,洒在窗前的暖阳。
余娇呼吸一滞,乱了心跳,她垂眸避开了余启蛰的视线,许是阳光晒着,脸颊有些微烫。
送杨管事出了院门,门外还站着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劳烦您帮我给杨知府带句话,启蛰已有妻,心意绝不更改,纵使万难,我心如此。”余启蛰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毫不避讳。
杨管事不禁有些佩服这少年解元,倘若换成任何其他人,这样的出身,绝不可能如他这般对杨府的亲事丝毫不动心。
品性卑劣的,便是休妻再娶,也不是做不出来。
他点了点头,虽忧心未能办成老爷吩咐的差事,仍是道,“我必将余五公子的话带到。”
等杨管事走了,村里人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祝贺余启蛰中了解元。
应付完村里人,余启蛰回了院子,见余娇还站在院内,他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