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归强压下猝然浮现的惊悸,扯出一个牵强的笑。
只一想到当日阿爹与她信誓旦旦的保证,她在疼惜的同时,又止不住地一阵怒从心起。
时归问:“能跟我详细说一说吗?”
在空青和竹月面前,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只知阿爹受了伤,却一直不清楚他都伤到了哪里。”
“阿爹又总是跟我说没有大碍,我便也跟着相信了,要不是听你们说,我还不知道,当初的情况会这样危急。”
正与太子面对面干等的时序如何也想不到,不过一个晚上的工夫,他就被人掀了老底。
一如时归所想的那般,北疆一战,多是危急时刻。
尤其是空青和竹月对她从来不会隐瞒,凡是她问到的,皆一五一十地如实禀告。
哪怕他们只是依事实描述,并没有任何夸大的说辞,还是让时归眉心紧蹙,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
“……大概就是这些了。”空青道。
当初时序抵达北疆后,只短暂休整了半月,就迎来了与蛮狄的第一场交锋,为了鼓舞士气,那场战役中,整个北疆大营的将领皆亲自上场,时序也不例外。
又因第一次对决,众人护卫起来没有经验,便让时序被敌人的刀刃划破数次,光是背上就留了好几道疤。
后面或是为流矢所伤,或是与敌人交战时失手。
大半年的征战下来,时序身上几乎很难找到全然完好的地方,也就是时三始终追随左右,能将这些伤口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妥当,这才不至于落下病根。
饶是如此,有好几次,时序都是卧床休养数日才能出帐继续主持大局。
听到最后,时归只觉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她费力缓和了许久,才勉强维持住语调,牵动着嘴角,却如何也做不出多余的表情了。
空青和竹月以为她要即刻出去找掌印的。
谁知在片刻喘息后,时归忽然望向他们:“那你们呢?阿爹身为一军主将尚且如此,你们作为先锋军,又当如何?”
空青和竹月错愕抬头,一时哑然。
距离北疆战役结束,已经有半年了,能安然出现在时归面前的,其实已经可以说明许多。
但发生过的,总不能被无声抹除。
时归捏着桌角,追问道:“你们受的伤,可有及时处理过了?三兄正在家里,可要请他过来一趟?”
空青回过神:“有劳主子记挂,属下等已是无碍了,无须再劳烦时三大人来。”
时归没应声。
伤口痊愈与否,时归无法亲自查看,不光是空青和竹月,就算是阿爹,只要他们咬死了无碍,她也无法强求。
但是——
“你们什么时候出京?”
“就在明早,时间还未定。”
“明天早晨……那就还来得及。”时归说,“你们且先等我一会,我叫人去准备些伤药,你
们一齐带上。”
“不,不止这一次。”时归想起什么,本黯淡的眸子重新亮起来,“等你们去了北疆,我每隔半年给你们送一次东西可好?就跟之前给茵姐姐送东西一般。”
“只是你们身在军营,寻常物件或是不便,我便只给你们准备伤药甲胄等物,若再有什么缺的,我再给你们准备。”
细说起来,两人已不是什么没有存在感的兵卒,能坐到掌兵将军的位置,非必要情况,已用不到他们上战场。
就算真的在交战中受了什么伤,那也有数不清的军医看诊问候,总不会慢待了他们去。
可在听到时归的提议后,空青和竹月皆是沉默。
出于某些不可说的心思,两人在良久思索后,又一同点了头:“如果主子不嫌麻烦的话……”
“当然不会。”时归莞尔,“那就这么说定了。”
时归手下可用的人手不少,但若要出入军营重地,多少还是有些不便,除非是走司礼监或太子的门路。
空青和竹月不忍她为难,索性自行安排人手。
“这样也好。”时归点头道,“那等你们找到合适的人,记着跟我讲一声,我也好把东西都交给他们,代为转交。”
还有这一次。
时归又是仔细问清大军拔营的时间,左右还有两三日的准备时间,若只准备伤药,尚且还来得及。
“那等准备好了,我让人送到京郊去,你们记着去取。”
空青和竹月站起身,俯首拜道:“多谢主子。”
再问及他们日后的打算,两人只道与其耽于安逸,倒不如趁着年轻拼一拼,也不算辜负时归的栽培了。
竹月说:“若没有主子允属下等在官学待的那几年,封侯拜相之事,只怕阻碍更深,只是因为属下等曾受教于当世大儒,方堵住了许多人的口舌。”
旁的不说,至少在他们之后,再无太监入学的例子。
此夜一别,下次见面又不知何时。
时归心头涌现些许伤感,只得再多多叮嘱两句。
只是她昨天晚上就没有歇好,今天醒来后又一直没得歇,天色一晚,就控制不住地困顿起来。
空青和竹月看出她的疲态,又说了几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