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礼监等了大半日的赫连众人一见时序过来,当即围上前去,等候多时的烦躁与被慢待的恼火一齐涌上心头,叫他们出言便是指责:“这便是你们大周的待客……诶等等!”
“你要去哪儿,站住!王子在跟你说话呢——”
使臣们正是义愤填膺的时候,哪知时序根本不尔会他们,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多余一个眼神也没留下。
这番举动让众人满目错愕,好不容易回过神,时序已经走出去好远,稍一挥手,自有两侧甲兵上前阻拦。
半刻钟后,时序再次出现在人前。
他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黑色便装,左右各点二十甲兵,分由时一时二带队,刀将出鞘,蓄势待发。
这一回,不等赫连部落的人开口,他率先问了一句:“怎么,诸位也想与咱家一同去拿人?”
他头上戴了一顶银蛇玄冠,眉梢吊起,似笑非笑。
看着他的模样,赫连部落众人无端想起有关大周掌印的无数传说,真真假假他们无从辨别,然桩桩件件,都在告诫他们,这个人不好惹,也惹不得。
时序嗤笑一声:“走。”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赫连部落众人除了张张嘴,竟再做不出任何多余的举动。
直到时序的身影彻底从他们眼前消失,才见其中一人怒而拊掌,转头冲中间最年轻的一人道:“王子,他们欺人太甚!”
赫连勇沉着一双眼睛,并不回话。
正在身边人又要再度劝谏时,赫连勇却是突然发难,一脚将人踹飞出去,怒道:“住嘴!”
“你当孤看不出来吗,孤用得着你说!”
想他在赫连部落乃是父王最看重的儿子,便是兄弟众多,也从没有人能与他争锋匹敌,父王之下,属他说一不二。
然自从来了大周,皇帝对他态度尔尔也就罢了,连底下的臣子也有样学样,对他不见多少看重。
如今竟连一个太监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赫连勇双拳紧握,心头怒火蓬勃而起。
最终还是此行目的将他神志唤回——
若无法娶到大周公主,他连万俟部落都无法拿下,谈何统帅北地十八部,召集大军,再挥师南下。
许久沉寂后,终听赫连勇再次开口:“走,先回使馆,待猎场武比后,再做商议。”
“那公主……”
说到赫连晴,赫连勇脸色又难看起来。
然他的态度与之前已截然不同,心底再没了担心和忧虑,只余一抹挥之不去的厌烦。
“是她自己不知收敛,行事出现纰漏,白白给了人话柄,便是被捉拿审问也是她自找的,与孤何干?”
“啊?”众人不知他为何会一下子换了一种说辞,登时愣在原地,半天才磕磕巴巴道,“可、可公主——”
“住口!”赫连勇不耐打断道,“我们乃北地贵客,公主在牢中最多也就是吃点苦头,丢不了性
命。”
“往后关于公主的事无须再与孤说,等她什么时候被放出来了,直接将人关在使馆里就是。”
眼看他拂袖走远,余人面面相觑半晌:“……是。”
另一边。
等时序带人匆匆折返,并不意外酒楼里已没了先前几人的身影,只因他们身量显眼,一路问过,总有对他们有印象的。
那几人始终在京南走动,仿佛没有目的地,经常出现在一个地方经过两次的情况,偶尔因各种原因与摊主发生争吵,以至于许多人都记得他们。
还有一位眼睛不好的嬢嬢说:“他们说什么、什么赫连部落,说他们是赫连部落的人,不能惹他们……”
嬢嬢一个人守着锅炉,自不敢与几个壮汉起冲突,为了尽快将人打发去,连烧饼钱都没收。
她对司礼监也是心有畏惧的,但对那几个壮汉的怨怼暂时冲淡了这份畏惧,叫她面对司礼监众人时,也能断断续续讲出话来,最后再添一句:“他们一看就不像好人,大老爷们可一定要抓住他们啊!”
时序的目光在她的摊位上转了一圈,开口问道:“刚刚那几人欠了多少烧饼钱?”
嬢嬢不明所以,却是利落地给出一个数字。
下一刻,便听她身前的男人冷声吩咐道:“拿一钱银子来,给了这位大娘。”
碎银角落在簸箕里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被眼睛不好的嬢嬢及时捕捉到,一时惊诧不已。
等她再回神,司礼监众人的身影已消失在街尾。
“这——”嬢嬢将簸箕里的碎银角摸出来,半晌说不出话。
而她左右的摊主们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面上神色几经变化,不知谁低声说了一句:“那是司礼监的大人们吧,跟传闻中真是大不一样……”
这话引得众人共鸣,便是嘴上没说,点头却是少不了的。
至于被百姓们心里念着的司礼监大人们,则是按着嬢嬢的说辞,一路左拐右拐,终在一处有点熟悉的巷子里寻到他们。
早在发现他们的时候,甲兵们就三三两两散开,不动声色地将前面的道路拦住,只待掌印一声令下,就能将人拿住。
除非他们不走寻常路,要往两侧的宅院里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