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嗤笑道:“你说得简单,它要如何在险地承力,斜坡乱石之地不滑?它要如何搬动百千石斤,而灵活动转挪动?我看你们这起土器就只能拿来挖挖土、搬搬泥,别的重工就别拿来贻笑大方了。”</p>
“这……”穆柯被他当头劈脸的数落一顿,他面露尴尬、羞辱,但一时也还真讲不出个什么解决方案来。</p>
郑曲尺这人,生来有两种人不会惯着。</p>
一种是欺负到她家人头上的人。</p>
一种是喜欢被人“啪啪”打脸的人。</p>
尤其是原随这副趾高气昂,觉得别人都是蠢蛋、就他一人最聪明的模样。</p>
“不是说得简单,而是就是这么简单。”</p>
一道斩钉截铁的声音打断了原随跟工官穆柯。</p>
穆柯转头看向郑曲尺,神色有些迟疑,而原随却是鄙夷加嘲笑。</p>
郑曲尺将后话接下去,她道:“这是一个,只需要在原基础上改造一下,就能够轻松简单解决的问题。”</p>
“改?如何改?”原随看她就跟看个傻子似的。</p>
却不想,郑曲尺也是以同样的眼神看他:“在底坐加装轮子,可承受远程运输之力,对圆杆加长,可控制远近接送,加粗则可加承重量,总之凡事皆有解决的办法。”</p>
“你话当然讲得容易,你可知道凡是机械,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真当我们是外行,可随你糊弄?”</p>
“我糊弄?”她听着觉得好笑。</p>
究竟是谁在糊弄?这一次若非宇文晟亲自前来监工施压,只怕到最后修好的城墙只是一堆豆腐渣,都不用敌人过来推撞,它自己到时间就能自毁。</p>
她看着眼前这两个被县里吹嘘得天上人、地上难得几回闻的匠师,忽然问道:“你们知道泥浆中加入稌米后,冬日这种阴湿天气,需要多久才能彻底凝固、拆下固定手架?要用量多少才能够达到粘合紧实的程度,却又不置于过度挥霍?倘若最后稌米用完了,但城墙依旧没有修好,可有别的法子代替?”</p>
原随跟银枭被她突然正儿八经的质问给问愣住了。</p>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怎知他们要将稌米加入泥浆之中,当成粘合材料来加固城墙?</p>
还有她提的那些问题,字字犀利,句句垦节,他们还真没考虑过。</p>
两人一时之间被郑曲尺那突如其来的丈二高气势给镇住了,心底各种猜测都轮了个遍,都想不出这个由“黎师”想出来的办法,为什么这个小木匠能够一眼看透其中奥秘?</p>
郑曲尺最后问了一句:“你们空有办法,却没有进行过实际操作就妄图一步到位,究竟是谁在糊弄?”</p>
原随气结,看她的眼神不善歹毒:“你……”</p>
倒是话少的银枭冷静一些,他拉住了原随,然后用一种古怪又警惕的神色看着郑曲尺:“听你讲得倒是头头是道,难道你知道这个法子?”</p>
当然知道。</p>
可她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这两个没有责任心的施工负责人。</p>
“我不知道,这本就是两位匠师的事,我一个小小石匠除了会搬石,就是懂挖沟,怎么可能会晓得这些连你们都瞎子摸象的事呢?”</p>
穆柯在旁一开始是听得是胆颤心惊,脑袋上一个劲的冒冷汗。</p>
到后来,他见郑曲尺三言两话,从专业又绝对不容反驳的犀利角度,就将原随与银枭两位匠师给制服气了,心底既感激又佩服。</p>
他面上又重新扬起笑意。</p>
干得漂亮啊,小黑,呃,不,是小桑子!</p>
原随脸皮抖动,咬牙道:“不懂,那你刚才还说……”</p>
“你们为什么要问我?”郑曲尺打断了原随,她褐眸锐亮近妖,笑着奇道:“你们不应该去问,那个教你们这些法子的人吗?”</p>
这一句话,就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原随跟银枭的耳膜之中,他们脸色遽然一变。</p>
先是扫视了一圈周围的闲杂人等,见众人都纷纷避开视线,心虚又不愿惹麻烦一般的快速趋散开来,然后便用一种震惊又惊慌的眼神看向郑曲尺。</p>
撞、撞见个财神了,她怎么好像什么事都知道啊?!</p>
这个黑煤球,难道跟“黎师”一样,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乔装打扮来体验基层人生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