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绕过朴东健走到大门前,将参赛证交由工作人员审核。
前场的掌声浪潮夹杂着舞台上的高温一波又一波的向后台入口袭来,仿佛感受到了舞台的召唤,他深呼一口,再次向舞台上的钢琴望去。
随着高金瀚从舞台左侧出口下场,整个音乐厅渐渐安静了下来,偶尔还有一声窸窣或压低声的咳嗽。
观众们等待着下一位选手的出场。
就在这时,“第三位登场的选手是李安,由甘省音乐家协会推选。”
现场音箱里再次传出主持人的播报,“他的本轮参赛曲目是贝多芬降E大调第26钢琴奏鸣曲Op.81a,告别。”
“加油。”工作人员A。
后台入口,两名工作人员双率先鼓起掌,紧接着掌声蔓延到门外的观众席第一排,一直刮到最后一排坐席。
坐在最后一排的X老板和袁小鱼也跟着拍起手。
这对师徒今天特意推掉了各自的工作,就是为来见证这场晋级之战。
在X老板的眼中,奏鸣曲的轮次要比协奏曲的轮次更具观赏价值。
“小鱼,你给刚才的华尔斯坦打多少分。”
袁小鱼想了想:“8.5分,您呢?”
X老板:“8.8。”
袁小鱼觉得这个分数着实有些高的过分,毕竟师父刚才给吴复生的槌子键琴才打了9.4分。
而她认为吴复生的综合表演要比高金瀚高一個档次。
虽说二人的完成度都极高,但实力上的差距还是清晰可见。
尤其在华尔斯坦的现场氛围营造能力大于槌子键琴的前提下,吴复生依然制造出了更热烈的现场气氛。
X老板知道袁小鱼在想什么,“我们不能拿两首不同时期的作品来这样对比。”
吴复生演奏的槌子键琴是贝多芬的晚期作品,高金瀚演奏的华尔斯坦黎明是贝多芬的中期作品。
相较于更加注重自我内心情感表现与抒发的晚期作品,贝多芬在中期可谓是以大胆创新打破了传统规整的走进去形式,运用扩大连接部、展开部和结束部的方法,充分展示了其奏鸣曲多姿多彩的风格,使得音乐具有强烈的感染力。
并在这一时期留下了暴风雨、月光、华尔斯坦黎明、热情、告别等被后世公认为钢琴史上的经典作品。
袁小鱼知道师父对贝多芬这一时期的作品极为偏爱,便没在说什么。
反正她就是觉得师傅给高金瀚的成绩打高了。
师徒二人正讨论着,一道锋利的黑色身影才后台走出。
霎时间来自观众席的掌声更盛。
聚光灯下,李安昂首挺胸步伐沉稳,一身黑白相间的燕尾礼服更是为他本就修长的身型增添了几分古典音乐的迷人优雅。
帅这件事,什么时候都是加分项。
停在钢琴旁,李安转向观众席轻轻鞠躬,然后回身坐到了钢琴前,仿佛一瞬与流光的黑色三角钢琴融为一体。
调整坐姿的同时,台下的掌声渐渐熄灭。
舞台因为他的出现重新唤起了台下的期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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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炙热的舞台灯光下点点燃烧,钢琴前的身影已经调整好坐姿,然而五秒过去了,他还没有抬起手。
左侧二楼看台的观众可以清楚的看见此刻钢琴前的演奏者正平静的注视着前方,眉宇间的目光一动不动,无比专注,又宛若走神。
更静了。
现场更静了。
静到临坐的两名观众之间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然后他们相互找到彼此的呼吸频率,像是怕多一声呼吸错过音乐的开始。
不知觉间,整个大厅的呼吸进入同一频率,钢琴前的身影成了调动一切的发令枪。
所有人只等他抬手才能让身体放松下来。
李安感觉他已经能听到流窜在舞台上的轻风,能听到距离他最远的那名观众的心跳。
然后在一口气吐出后,他抬起了手。
‘Le—be—wohl—’
第一乐章。
告别
告别动机三音程就这么出现了,如同一根羽毛从天空落到了琴弦下,微弱的音波在空气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观众们仿佛听见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这声音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太美妙了,X老板像是看见旅人远远笑着在向他挥手。
和X老板一样,袁小鱼也被这个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告别动机带进了音乐当中,而她看见了流动的音乐。
李安也看到了,他露出一个浅浅微笑。
镜子里的人一定是这种口气在向他道别,这声‘Le—be—wohl—’他已经酝酿了一整个中午。
他幻想了无数种声音,此刻他确定,这就是他要的声音。
评委席刘恒璐惊讶于李安指下的音色,完全不同于演奏暴风雨的松散,凝实的弱奏,有雪一样的柔顺。
依然感情充沛,开门见山诉离别,像是一个即将远行之人留下的最后挚言。
只是一个动机,李安惊艳了全场。
从降E大调到c小调,属于他的告别第一乐章基调已然建立,乐观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