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承天门,李善向正在巡视宫禁的曲四郎点头示意打了个招呼,嘴里却还在和裴世矩打机锋。
“裴公,三万突厥应该攻不破大震关吧?”
裴世矩笑着回道:“若是怀仁亲自领兵,想必都布可汗当无功而返。”
就目前的局势来看,李善是李世民留在长安最重要的一个人物,节制北衙禁军的柴绍同样重要,但柴绍有的选,他不是李世民的绝对嫡系,而李善是没有其他选择的,如果李善出京,东宫的余地和空间就大多了。
“裴公过奖了。”李善笑吟吟的问:“薛延陀会来吗?”
裴世矩微微摇头,“或许不会,或许会,当看使者之能。”
出使薛延陀的黄门侍郎崔明干前些日子去了漠北,至今也没消息传来。
“晚辈有意上书陛下……”李善眯着眼道:“当调燕郡王率天节军北调,驻守凉州。”
如果罗艺转为凉州总管的话,一方面距离长安很远,另一方面身后有李神通盯着,而且要遭受可能的突厥、薛延陀来犯。
“凉州荒凉,陛下宽容有度,当不会采纳。”裴世矩继续摇头,“更何况此时战事正酣,大军驻扎地调动,乃兵家大忌。”
真是个老狐狸啊,一点口风都不露,李善只能目送裴世矩颤颤巍巍的走近门下省的门槛,心想如果这货突然病故的话就好了,不过今年是武德九年,印象中裴世矩是贞观年间才病逝的。
哎,晚年丧子之痛啊,你怎么就不跟着你儿子一起下去呢……李善突然有些愧疚感,自己是个医生啊,怎么能这么想呢。
“怀仁!”
“哎,三姐怎么来了。”李善侧头看见北衙禁军的官署外,一身猎装的平阳公主正捏着根马鞭。
将李善拉进来,一直拉到侧屋,平阳公主劈头就问:“父亲如何处置?”
李善瞄了眼柴绍,“若是三姐夫没受伤,只怕会领兵出征。”
李世民将秦王一脉的人全都带走了,而李善的身份又相对特殊,李孝恭是不能用的,李渊又不太信得过窦轨的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柴绍不是仁智宫事变时脚掌被砍了刀至今走路还不方便,以其资历、战绩以及与长期在李世民麾下的履历,有可能会取代李孟尝甚至李神通。
平阳公主还在催促,李善仔仔细细的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也将李渊的决定剖析告知……现在只能拖着了,从灵州开始拖,在兰州也要拖,陇州更要拖着,拖到河东战事大体结束,拖到天寒地冻突厥不得不滚蛋。
平阳公主在谋略方面没什么心机,但在军事上却是有很敏锐的天赋的,立即抓住李善言语中的漏洞,“你不是怀疑薛延陀会来吗?”
“都这时候了,应该不会来了。”李善对此也迟疑不定。
“但即使没有薛延陀,也有都布可汗渡河南下陇右道。”平阳公主脸色铁青,“被你料了个正着!”
之前一段时间,李善不遗余力的向李世民、凌敬展现一个思路,裴世矩试图破局,那个突破口很可能会出现在陇右道,而且一定是被动甚至主动的借突厥之手……否则突厥退走,李渊就要开始动手易储了。
李善甚至怀疑都布可汗与突利可汗的会盟,突厥内乱的暂时平息,也有裴世矩的插手……否则的话,突厥未必今年会大举南侵,普通的劫掠是不会引发朝局变动的,李渊甚至都不会亲自过问。
而这些观点,柴绍是知道的,平阳公主是李善昨天仔仔细细的说给她听的。
此刻,平阳公主已经是双目喷火了,柴绍很确定,如果是在府内,如果不是因为李善在场,妻子肯定是破口大骂。
“老贼,老贼,为私仇不顾社稷!”平阳公主厉声低喝,“怀仁,我这就入宫觐见……”
“三姐,三姐!”李善赶紧一把拉住平阳公主,“这怎么跟陛下解释?”
“再说了,只不过是小弟暗中揣测,又无真凭实据。”
“裴世矩已然出手,但难道下狱,他就会认罪吗?”柴绍也劝道:“还是要先虑当前事。”
是啊,别说李渊会不会信女儿,就算信了,又能如何……而且要解释,那就不得不讲清楚李善的身世,李渊很快就会联想到秦王,再然后……
好不容易劝下平阳公主,李善才松了口气,你去告状,实际上最有可能坑了的是我啊!
不过李善也能理解平阳公主的愤怒,大唐建国,首功就是平阳公主,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为李渊在关中打下了偌大的地盘。
虽然被丈夫劝住了,但平阳公主还是难掩愤怒,突然拍了拍桌案,喝道:“怀仁你想个罪名,必要族诛闻喜裴氏一族!”
柴绍目瞪口呆,看了眼也是龇牙咧嘴的李善,苦笑道:“别为难坏人了。”
“此乃叛国之罪!”平阳公主横眉竖目,“别担心,事后父亲、二郎必然首肯!”
柴绍、李善都无语了,李渊、李世民父子怎么可能答应啊!
这些千年世家有着自
己独特的生存之道,它们左右逢源,从来没有所谓的忠诚,只重视自身的传承。
东晋初年,王与马共天下,但最终琅琊王氏也没有选择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