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湖殿正殿内,李渊端坐上首,平阳公主站在左侧,李善站在右侧。
“外臣阿史那·社尔拜见唐皇。”
“外臣阿史那·思摩拜见唐皇。”
擒获的阿史那大将多达六位,早在七月份就押送入京了,一直住在四方馆,有士卒看管,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两位,不过李善关注只有阿史那·社尔。
李善眯着眼打量着这位曾经在战场上和自己几次或言语或刀枪交锋的旧人,他对此人还算了解,通晓汉学,知进退,晓利害,将其放归草原,真不是什么好主意啊。
不过李善也庆幸自己之前没有反对,人都被平阳公主提到殿外了,自己若是反对,只怕李渊心里得有个疙瘩……这位显然早就打定了主意。
李渊笑吟吟的与阿史那·社尔、阿史那思摩聊起旧事,七八年前李渊遣派刘文静拜见始毕可汗,卑辞厚礼,突厥以良驹回赠,当时带队的两位将领如今都在这儿。
“两国交好多年,今岁却兵戈相见,令人惜叹。”
听了李渊这种鬼话,阿史那·社尔脸颊上的肉都在跳动,深吸了口气,才朗声道:“贵国物宝天华,人杰地灵,迭出英豪。”
李渊愣了愣,长笑道:“正是如此。”
这种话外有话的交流方式在朝臣中、名士中是惯有的,但在草原上就显得有些特别了。
阿史那·社尔看似在赞誉大唐,实际上是另一个意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这句话目前还没问世,但就是这个意思。
在如何对待中原乱局这个问题上,突厥上层中大抵是同一个态度,让他们打吧,越乱越好,若是能互相杀个几十年,杀得十室九空,说不定突厥还能入主中原。
几百年前,若不是三国乱战近百年,西晋又如何会先天不足,以至于五胡乱华,最终鲜卑入主中原?
这也是突厥对窦建德、李渊、刘武周、刘黑闼甚至王世充都一律支持的根本原因。
但突厥没有料到李渊有一个堪称战神的儿子,两年内定关中,平河东,四年内尽获中原、北地,大抵平定天下。
突厥自然不希望看到大唐这么容易就平定天下,所以在武德三年,洛阳大战最关键的时刻,处罗可汗就率大军叩关而入,要不是刘世让从河北星夜回援,说不定李世民就要撤兵了。
之后武德四年,刘黑闼两度复起,高开道举兵叛乱,背后都少不了突厥人的影子。
如今局势发生了改变,大唐已经一统天下,西征吐谷浑,北击突厥,兵锋锐利……圣人李渊乃至秦王李世民与突厥人有同样的感受。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突厥盖压中土数十年,如今中国一统,怎么可能不复仇?
突厥纵横草原近百年了,上一次被中土略为压制正是上一次中国一统,隋文帝杨坚在位期间。
李善心里想着这些,阿史那·社尔话锋一转,“外臣此言实是真心实意,不料大唐除却秦王,尚有邯郸。”
“当日馆陶城外初见,便知足下他日必然扬名……”
话说到一半,李善已经打断,“这些难道不都是拜颉利、欲谷设以及足下所赐吗?”
“馆陶城外,耀武扬威,可曾想过今日?”
“还记得那次在马邑城外吗?”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阿史那·社尔沉默半响,点头道:“你我份属两国,战阵之中,生死搏杀,亦是寻常,被足下所俘,算不得羞辱。”
“顾集镇一战,你拼死向前,你我交手数次……”李善冷冷道:“若非部将力劝,早就斩你头颅,以祭将士。”
“怀仁,不可失礼。”李渊含笑道:“如今天寒地冻,道路不通,朕有意明岁开春,送尔等回五原郡。”
阿史那·社尔怔了怔,第一反应是五原郡肯定出了什么事。
“陛下,不可放虎归山。”
李渊和李善配合也不是第一次了,只当做没听到,只好言抚慰,“还望两位回返,力劝贵主,重修两国之好。”
阿史那·社尔瞥了眼一脸愤慨的李善,沉吟不语,一旁的阿史那·思摩犹豫了会儿才说:“自当尽力而为。”
此次大战,颉利可汗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兵力,还裹挟突利可汗,召集铁勒九部,最终被追杀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阿史那·思摩情不自禁的避开李善锐利的视线,他想起了年初对方在两仪殿的放言……那就让颉利一试,某倒要看看他比其子高明几分!
呃,至少没被生擒活捉。
“陛下,不如放归思摩,留社尔在京?”李善扬声道:“此僚回归草原,他日必举兵来犯!”
李渊摇头叹道:“建国不过七载,正要休养生息,不可再妄动刀兵。”
阿史那·社尔脸色微动……这是附和逻辑的,大唐虽然一统天下的步伐极为迅速,但终究根基薄弱,不愿意在这时候与突厥全面开战。
李善咬了咬牙,叹道:“阿史那子弟,某见识多位,除却欲谷设那个蠢材,各有长短……”
“哈哈,倒是要听听怀仁点评。”李渊大笑道:“二位只怕不知,邯郸有择人之明,临清县公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