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没忍住,爆发出又一阵大笑声。
空气中充斥着愉悦欢欣的气氛。
狄更斯对桌上每一道菜都赞不绝口,夸了菲利克斯,又夸科罗迪,夸过科罗迪,又倒回来再夸菲利克斯:“……意大利菜真是名不虚传!嗯、这道鸡肉滑嫩飘香,味道太赞了!这个黄瓜看起来简简单单,居然也非常开胃。菲尔的厨艺真是为我们英国人挽回颜面了。说起来,菲尔从小就被说长着一条外国人的舌头……”
娜斯佳:“在吃喝方面,王尔德这个爱尔兰人都比菲尔更像个英国本地人。”
科罗迪: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被提及的王尔德无辜着一张俊脸,光线透过他手中摇晃的绿色酒液映照在他的脸上:“你们觉不觉得,苦艾酒的味道太迷人了。即使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佳肴,也不及这一杯酒液。”
他如吟诗一般,诵道:“一杯苦艾,一轮落日。”
菲利克斯怎么看那杯绿莹莹的酒液,也不像落日余晖的颜色。或许王尔德先生指的是苦艾酒的味道?又或许是联想到另一种琥珀色的苦艾酒了?
娜斯佳已经将她那杯苦艾酒喝了个精光:“王尔德是被魔女的毒药毒昏了头、看花眼了吗?”
王尔德毫不在意两次被调侃,眼神迷离,好似真的陷入迷醉之中。
用餐到后面,桌上几人聊到幸运剧院的情况。
狄更斯:“再次恭喜你们的大获成功。那部儿童话剧也演出有段时间了,这几天情况如何?”
科罗迪:“这两天剧院门口确实没那么大排长龙了。我们有在考虑往伦敦外圈更远的选区做宣传。”
娜斯佳:“如果有新故事也好,我就能早点开始改编剧本了。我们剧院总不会只演出单单一部话剧的。”
菲利克斯举手发言:“新故事这个,我确实已经开始想了。但是还没有特别合适的灵感在当下使用。”
要是王尔德先生能在诗歌的花园里往隔壁小说的领域瞧眼就好了。
菲利克斯心中叹气。
他其实也做过许多努力了。比如狄更斯先生习以为常的上门蹭饭行为,就是他先前试图用自己勉勉强强到达种花兔家常水准的烹饪能力,在英国这个神奇的美食荒漠大杀四方,诱惑狄更斯先生这些英国本地异能者进行文学创作活动。
但是很可惜,他失败了。
他失败就失败在,他没想到,在英国这个饮食环境下土生土长活到而今的本地文豪异能者们——
他们根本就是完完全全的英国胃和英国舌头啊!
什么难吃?
英国人嘴里,就没有难吃的东西!
对他们来说,食物不过是能吃、味道不错、非常美味三种区别罢了。
而他们的“味道不错”就足以让外国人戴上痛苦面具了。
所以菲利克斯认认真真研究烹饪,产出的“美食”虽然惊艳到了狄更斯先生等人,可他们都并不会为了这些“难能可贵的佳肴”而“屈服于食欲”。
他们其实根本就不太在乎“美味”。
菲利克斯那段时间的疯狂烹饪,反倒是把他自己和发小娜斯佳的舌头养刁了,再也回不到从前能够忍受“英国菜”的时候。
到头来,他们两个人从此为了饮食适口的问题,大方撒币,到处淘货,寻访合意的食材。
菲利克斯都不敢去算自己的恩格尔系数得有多高了。
正当菲利克斯的思绪还陷在诱拐异能者来当文豪失败的沮丧中时。
“咳咳。”狄更斯突然从大衣内侧的大口袋里取出一叠纸张样式的东西,交给菲利克斯,“菲尔,看看这个。”
菲利克斯不明所以地接过那份随意叠了两下的几页纸张打开来,下一刻视线凝固。
这、这是……
讶异,惊喜,感动,恍惚,不知所措……
一股前所未有的复杂心情涌上心头,涌上面容,涌上鼻根。
一滴湿润的水珠也如同这份心绪一般突如其来,毫无征兆地落到眼前,被镜片兜住。
“菲尔……”狄更斯先生慌乱起身,带倒了座椅,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知所措。
诞生在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异世界以来,隐藏在仿佛忙碌充实的寻常日子下的那份迷茫,忽然被掀开了遮挡在上头的平静。
孤儿院里的他,从来不曾想过改变社会,改变世界。
只身一人,仅凭微薄弱小的他一己之力就敢与整个世界旧有的惯性角力,谋划扭转、清正文坛风气的伟业。
这听起来,何等胆大妄为、异想天开、大言不惭。
可是当他来到钟塔之中,走近那些与他前生时声名赫赫之人同名的此世异能者前辈们时,他“见”到了一个一个如同孤岛般无法相通的灵魂。
他们都有着各种各样强大的异能,甚至得以荣获“超越者”之名。
他们掌握着力量,掌握着权势,掌握着俗世的人心所向。每一位前辈都挂着令人敬仰的尊贵头衔。
可他们当中几乎绝大多数,都怀揣一颗孤独的心。
在这片无尽海洋中,孤岛们静静驻守在自己的领地。
不知自何处来,不知自何处往,不知正身处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