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谁道太子爷敏锐,一早瞧见房里多了新面孔,便不安起来,连去读书都要林氏挨着陪同着,冯大人今儿第一日教授太子爷,自当立规矩不许太子爷任性,太子爷无法,便叫林氏立在窗外能叫人看见的地界。”
“费新大人只怕太子爷伤心,还特等了等,直到半个时辰前,趁着那林氏去端茶的工夫才将人悄无声息地带走,可太子一直注意着呢,连半盏茶的工夫都得未到便闹着要寻林氏,奴才们劝慰不得,太子爷竟拔了侍卫的刀架在了自个儿的脖子上、、、、、、”
接下来便不消得多说了,自是下头人都乱了套,这奴才哭着滚过来求了。
康熙爷心头暗火丛生,一面气恼太子竟被一奶娘拿捏,不惜以命相要,一面又想到元后,想到元后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嘱咐的话。
元后一不求她的孩子能做了太子,二不求他保得赫舍里氏再荣耀百年,只求他看在为孩子拼尽了性命的份儿上,若孩子以后有错,谅他一回,什么罪叫她这个额娘代受就是了。
元后临死都想保住的孩子,眼下这孩子竟拿自个儿的命替旁人作保,康熙爷紧咬着下颌,抡圆了胳膊直给了小高子一巴掌去。
“废物!”
这一巴掌,也不知恼的是谁了,众人俱跪,心头惊异的惊异,害怕的害怕,然心中都尽琢磨一事——万岁爷竟换了太子爷跟前儿的奴才,准确来说,竟是换掉了赫舍里氏所有的旧仆。
如此,万岁爷除了恼怒索额图之外,竟是连一丝丝元后的情分都不顾及了,那太子又该如何自处?
康熙爷踏着众人的心思各异,直奔太子处,直走了半程,才想起来那拉贵人还生死未卜呢,连又点了魏珠过去看着些,里头要什么给什么,非多大的工夫也得保住那拉贵人的一条命去。
别又是个为孩子甘愿死的傻瓜,总叫他觉得亏欠,叫他对着孩子连打连罚都不舍得!
康熙爷凭着这股子怒气,脚下生风,从后湖西岸赶到后湖东岸,硬是缩短了一半的时辰,到了地方,场面还乱着,费新几个跪在保成跟前儿求着,大阿哥也慌着劝,一旁的冯大人许是激动过了头,这会子被人架着坐在太师椅上,下巴上的山羊胡都抖得筛糠一般。
然甭管旁人怎么说,太子始终巍然不动,那双小手牢牢地将长刀架在脖子上,一声声喊着“孤要林奶娘”,偶尔连声儿喊得急切了还憋出一两滴泪来,小手颤着,在自个儿的脖子上硌出一道浅浅的印子。
康熙爷定睛一瞧,似在保成脖子上瞧见了浅浅的血色,顿时又血气上涌,身子一晃,险些没气晕过去。
梁九功忙去搀扶,正欲也跟着喊出声劝劝太子,想着太子爷见了万岁爷,总该知道示弱些,然谁道还不等梁九功开口,康熙爷直大步上前指着太子怒吼。
“逆子还不快将刀放下!”
“你若想死那就干脆利索抹了脖子!在这儿要挟朕,你以为你能要挟得了谁!你又对得起谁!你若真念着你额娘就该好好珍惜自己的命!”
“你就是死了去见你额娘,你额娘也要再打你一场!”
太子急促地喘着,手上的刀都有些拿不稳,他虽原就预料到闹这一场定然会惊动皇阿玛,且不知皇阿玛要如何叱责他责罚他,他自是害怕的,他最是害怕皇阿玛冷脸,然想想林氏的命,他就是再怕也得走到这一步。
若再无林氏,他便不知要怎么去想念额娘了。
然他千想万想,怎么都没想到皇阿玛会提了额娘,只一听这,太子被戳中内心似的,忽地没力气再抬着手动的刀了。
只听得“哐当”一声儿撂了刀,太子当即嚎哭起来,那稚嫩的声儿都是哑的。
“皇阿玛原来还记得儿臣的额娘,皇阿玛要杀了伺候儿臣的人,儿臣只当是皇阿玛什么都忘了,连儿臣也忘了!”
“儿臣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想要林奶娘陪着,儿臣身边儿,只有林奶娘能耐着性子给儿臣讲讲以前额娘的事儿了、、、、、、、”
太子的哭诉直叫人心酸,康熙爷素来重视保成,疼爱保成,自然也心头不忍,只得先暂压下火气,将地上的保成拉起来抱在怀里,不动声色地朝梁九功摆了摆手,叫人都先下去候着,莫要将今儿这一出传得到处都是。
梁九功即刻会意,先同费新确认了那林氏可还活着,见费新无奈地点了头这才放心,压着声儿同人耳语。
“得!眼下怕是还得劳烦大人将那林氏给带过来,依咱家瞧着,那林氏的命算是保住了。”
谁说不是呢,费新见万岁爷一来也没罚太子的意思,只抱着太子去里头说话了,便知今儿这恶人只能他自个儿顶了去。
“臣哪儿敢再动那林氏了,被太子爷这样看重,太子爷这头儿一闹臣便叫人留着林氏的命了。”
费新起身打了打膝头上的薄灰,又上前同冯大人和大阿哥告罪一声儿,这才退下。
梁九功安顿好了冯大人和大阿哥,这才又好生嘱咐了下头人,立在门前候着去了。
且说屋内的情形远没有什么风平浪静的模样,康熙爷同太子追忆了几句元后,太子便将心头的芥蒂给放下了,到底是年纪还小,一听皇阿玛说起额娘受难的那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