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去想,朦胧模糊的视线中,那?两张脸,仍是渐渐重合在一处。
而后——更多的,早已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就这样涌上脑海。
他?想起自己是如何饥寒交迫地藏身山洞,又是如何在山洞中被人发现,因腿伤未愈,轻而易举便被擒住;
本已找到谢父踪迹,原路返回的谢缨为了救他?,不得已现身,与数名歹人拼死相斗,却被打成重伤。
那?些匪徒将他?二?人蒙了眼睛绑上,不知要带去何处。
可直到那?时,谢缨依然以为,是谢家人连累了“卫三郎”。
【恐怕是商队露财,招来了歹人,怪我们不够当心,自己惹了贼不说,还害了你。】
【这样下去不行,一定得想法子去报官……三郎,我阿爹没有死。阿爹被他?们带走?、伤成那?样,还强撑着一口气。我知道,他?一定还等着我们救他?,我绝不能?死在这里……你更不能?。】
我更不能??
不过是数月之缘的相处。
曾经待他?千般嫌弃,万般不满的谢家大郎,彼时,却甘愿以命相陪,保他?平安无?恙。
魏骁问他?:【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
【因为沉沉那?丫头喜欢你啊,】鼻青脸肿的谢缨伏在地上,眼睛已然被血糊得睁不开,嘴里却还喃喃着,【你若是有良心,卫三郎,此番若能?活着回去,等我家妹子大了,你便娶了她,替我好好照顾她罢。你不知道,听说你要回家去,从此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一面,那?丫头夜里跑来找我,竟抱着我哭了半宿啊……她何时这么哭过?】
【那?是我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哄着,求着、才好不容易养到大的妹妹,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若叫你折在这,我就算能?活着回去,如何同?她交代?】
或许也正因此。
本可以独自逃走?、下山报官,谢缨仍将唯一求生的机会留给了他?,拖着重伤的身体,引开了看守两人的匪徒。
滂沱大雨中,他?一路不敢回头,拔足狂奔。待到下山时,已是衣衫褴褛,形如乞丐。历经千难,终于?寻到就近的县城府衙——
“你是……是谢……缨……”
魏骁的目光渐渐涣散。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一日,近在咫尺的朱红大门。
只差一步啊。
——就差一步。时隔多年,他?却依然记得那?日烈阳灼身,仿佛无?所遁形般惶然心情。
若他?只是卫三郎……魏骁想,就在此刻,理应毫不犹豫走?进县衙,击鼓鸣冤,陈诉冤情。
无?论如何,将官兵带去天悬山,不管是为谢家人收尸,还是真能?救得曾经的恩人一命,至少往后的许多年,他?能?为自己求得一份心安。
然而,偏偏,他?不只是卫三郎。
暴露踪迹,亮明身份,便有被皇后亲信派人追杀的危险。
一旦重蹈覆辙,被逼入绝境,那?这些天来的忍辱负重,这一路无?与人言的艰辛,还有何意义?
他?要活着回去。
【哪里来的叫花子?!给爷滚开!】
【听不到?!聋了不成?滚、滚!】
他?要活着回去,做魏三郎,而非江都城里寂寂无?名的卫家三郎。
他?会报答谢家人——
不,他?会补偿谢家人。
十五岁那?年,少年魏骁抬起头去,看向头顶那?块陈旧掉漆的正大光明匾。
终于?,抹去眼角那?几?乎难以觉察的湿润,他?背过身,一步一步走?下长阶。
同?样的十五岁,少年谢缨被逼吞下亲生父亲的血肉,吐得昏天暗地。
遍体鳞伤,求告无?门,他?仍以为会有奇迹出现。
可惜,奇迹并?没有来。
故人相见不相识,许多年后,风光无?两的辽西摄政王,亦早已忘了被他?背弃在天悬山上,“死无?全?尸”的父子二?人。
“自负如你——如今,这招瓮中捉鳖之计,果真再合适不过。”英恪轻声喃喃。
这世上最令人绝望的,从不是绝望本身。
而是最得意时失势,只差一步即圆满。
希望变无?望,有口能?言,偏万般不能?说。
所以,他?本有无?数种方法取走?魏骁性命,却偏要到这时,才将致命的一剑剜过魏家三郎的咽喉。
魏骁望着他?,喉口发出“嗬嗬”的气声,挣扎着欲要起身。然而,面前人飘然“移步”,毫不留情、踩碎银盔,亦彻底踏碎他?胸骨的一脚,终是压过了他?牙关打颤、字不成句的吞吐字眼。
“没去过,亦无?妨,”男人笑道,“如今,也见到了。”
......
——“三郎啊,便用你今日的血,来偿了当年的恩罢。”
第136章 逃生
【赵岩, 速将那昏君首级搁下与我!】
塔娜意识清醒的?瞬间,犹若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
“是神女?!!”
“不好,撤网……快撤网!”
“万不能伤及神女——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