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对她那掌家有方?、足以拿捏解家大权的父母有所?倚仗外?,十有八九,还看中?她这好拿捏又颇得大人长辈们疼惜宠爱的个性?:
家中?排行老末,凡事?都得照顾,性?子却?软弱好欺。
说得好听是温柔,说得不好听,便?是个任人揉圆搓扁的团子。而也唯有这样的女子,既能如菟丝花般依附在侧,又能在狂澜之中?予他助力。
可正因?此,他今日见到的解十六娘——
魏骁想,便?越发……显得“怪异”起来。
虽然有意遮掩,时不时在他面前强打笑颜,装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怯怯模样。
但他阅人无数,又怎会看不出这女子的假意顺从。至于那话?里几次三番的夹枪带棒,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察觉的轻蔑与作弄。单一个性?情大变,绝无法解释这一切变化的原因?所?在。
唯一能说得过去的,便?是,解十六娘,已不再?是从前那个解十六娘。
但她不是解十六娘……又能是谁?
【我病过一回,从前的事?都已记不清,连贼人长什么?样子,都全?忘记了。】
说这话?的姑娘,有一双心虚打飘、眼珠子骨碌碌转的黑葡萄眼。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娶我?】
她明明问的是为何不娶。
直视他时不闪不避的眼神,眼底却?并无少女怀春的情意,倒是看得出来掩不住的嘲讽——
……四年前啊。
他忽然想到。
七年前被掳失踪,却?在四年前独自一人生还,昏倒于解府门前。这中?间相隔的三年,实在是个太?微妙的节点。
让他不得不想到,正是四年前,魏炁突然发了疯似的举兵南下,开始漫长而艰难的渡江之征;
大魏的情报网,一夕间被利用压榨到极致,只为替他日夜不息地探查一个人的下落。
银蛇君子,尹问雪。
但,他究竟为什么?要查这个人,查到之后?又有何用,无论如何严刑拷打那些失手被擒的探子,都始终问不出任何线索。
世人只知,这位暴虐非常的帝王,在出征之前将自己关在朝华宫中?。
整整三个月,闭门不出,不问世事?,不理朝政。
任由太?子跪在朝华宫外?日夜叩求,世子璟哭嚎不休,他都不曾露面。
最后?,却?是左丞相陈缙,冒死将魏炁劝了出来。
只是,这两人在朝华宫中?究竟谈了些什么?,此后?,又成为另一桩不为人知的秘闻。
......
四年前,朝华宫。
被重金通缉、却?始终逃匿不出的银蛇君子……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无法不多想。
魏骁望着桌上那封密函,久久不曾挪开目光。
心中?,更莫名飘上一丝令人胆颤的疑云:
会和谢沉沉有关吗?
可是,就算她没有死,这些年来的一切都是假消息,她还活着,被魏炁从父皇手中?秘密救下——
世间奇人异事?,的确多如牛毛。
他也曾听舅父提起过,江湖之中?,有位名为百里渠的神人,号称“千面郎君”。
因?精通易容之术,只消见过的人,便?能原模原样复刻出对方?的脸,且毫无破绽、堪称千人千面。可惜,此人行踪诡秘,以各色面孔行走世间,从不透露身份,早已销声匿迹多年。
但……光凭易容?
他忍不住将今日见到的解十六娘,与记忆中?的谢沉沉放在一处比较,迟疑再?三,最后?,却?仍是摇头。
就算可以易容,人之骨骼早已长成,又岂能轻易改变身量?
谢沉沉不过堪堪到他胸前,解十六娘,却?已几乎挨到他的肩。两人一个瘦弱矮小,一个,在女子中?称得上高挑,且略丰盈。
再?联想起那十六娘听他提起是否去过上京时颇显怪异的表情,无端选中?金复来,又胡编乱造的一堆理由……
金复来昔年拜师于顾氏商会,师从顾华章,明面上中?立无害,可他清楚,这人分明是魏炁的走狗无疑。
以魏炁的脾性?,便?是假扮,又怎会允许谢沉沉另嫁他人?
是以,与其怀疑解十六娘与八竿子打不着的谢沉沉是何关系,不如说,如今的解十六娘、更有可能是个已经换了“芯子”的魏人细作。
他又怎能把?一个卑鄙下作的间客,和谢沉沉联想到一起?
思及此,魏骁脸色微凝,侧眸望向?窗外?、如墨夜色。
良久。
终于再?次提笔,亲手在另一封急函之上——已然写?满的九个名字后?,再?添一名。
......
七个月后?。
魏都,上京。
宫殿恢弘,飞檐斗拱,年前方?才重新整修过的琉璃青瓦,在日光之下,泛起碎金色的细光。
昔日最为富丽堂皇、后?宫众人无不仰视之的息凤宫,此刻,却?是七年如一日的死气沉沉。
破败陈旧的正殿内,废后?江氏顶着一头花白乱糟的发,抱着怀中?破旧褪色的彩绘木塑,嘴里不住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