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阿姐”。
萧殷点了点头,脑袋往下埋着,好一会儿,又悄摸偷看了一眼魏弃。
沉沉问他:“可?猜出来了?”
萧殷这才回神,道:“我们正等?着夫子写最后一道对联呢。”
沉沉闻言,往那人堆中一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孩子们身旁那白须老人,正是?学?堂的文夫子。
文夫子在城中,是?出了名的性子敦厚,爱生如子。
遇着穷苦人家交不起束脩,家中孩子却有些天赋才学?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过来旁听上课——他会来掺和这猜灯谜的热闹,八成也是?给这些学?生撺掇的。
沉沉一向很敬重读书人,闻言,忙要上前去同夫子见?礼。
没?走几步,萧殷问她魏弃怎么?不来,一副依依不舍。连连回头的模样,她无?奈,只好又回头唤魏弃一并?来。
文夫子白眉微拧,正为最后一道对联犯难。
见?沉沉过来寒暄,却仍是?笑着放下笔,与她聊起萧殷在学?堂的表现,言谈中不吝夸奖。
只是?末了,又忍不住轻拍了拍身边几名学?生的肩膀,叹息道:“可?惜……可?惜,学?堂恐怕办不过今年了。”
“为何??”沉沉愕然?。
“老夫家中,尚有百岁老母,年前不慎摔伤了腿,从此卧病不起,”文夫子道,“我虽年逾古稀,膝下门生无?数,可?此生却未能尽于孝道。如今老母病重,学?堂又入不敷出、聘不起旁的夫子……别无?他法,也只能暂且关闭。”
此话一出,几个孩子尽都沉默。
黄家的小五娘默默垂泪:“所以、所以我们才想叫夫子来猜灯谜,若是?得?了那十金,兴许便能……”
“我都说了叫我二哥给!”金家小少爷立刻跳脚道,“可?夫子非不让,说坏了规矩!”
萧殷闻言,恶狠狠踩他的脚,“你就知道二哥二哥的,学?堂是?夫子的,又不是?你们金家的,让金家人来出这个钱,你家那个大哥以后更横行霸道了!从我们学?堂出去的,个个都得?在他面前做孙子。”
萧殷搬出金不换,小少爷立刻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不说话了。
沉沉看在眼里,心下也有几分不忍:文夫子的学?堂,虽不是?城中最有名的,可?他是?真正的好人、好夫子,饶是?从前谢缨那般调皮捣蛋、日日逃学?的,也从未见?夫子体罚或往家里告状,只是?一次又一次把他留下、同他讲那些孔孟夫子的大道理?。
谢缨与她说起时,虽难免抱怨几句,可?每一次,也都是?说:“老头子是?个好人。”
【给他教出来的学?生,想做坏人都难,脑子里时时刻刻是?他念经的声音。】
“……”
沉沉忽道:“有了这十两黄金,便能为夫子解困了么??”
“至少可?以重修学?堂,为孩子们聘上位新夫子,暂代得?一时。”
文夫子苦笑:“可?惜,老夫才学?不精,知孔孟之学?而?不知世间奇巧,除了最后这幅对联外,还有两处灯谜,也不得?其意。”
“夫子莫急。”
沉沉闻言,装作仰头看那些红幅。
背在身后的手,却轻轻扯了下魏弃的衣袖。
魏弃眼神落低,看着她摆来摆去“招呼”自己的小手。
末了。
终是?在她掌心写下个“可?”字。
“我这位朋友阿九,专通世间奇巧……”小姑娘面上一喜,立刻脆生生道,“许能帮得?上忙,且让他一试。”
......
金枝酒楼,二楼雅间。
屋中无?珍馐美味,倒是?墨香正浓。
少年坐于一叶矮几前,桌案上早已堆满宣纸。
随手捻起一张,上头所书灯谜答案——却都实在称得?上个个“奇思妙想”。
也个个与谜底八竿子打不着。
他以袖掩口,不住轻咳,本就病态的脸上,更因寒意而?添上几抹苍青之意。身旁的仆从见?状,面露不忍,小声劝道:“二公?子,每到冬日里,您这病便发得?勤。不若先?回府上,这些书卷,便交由奴才审阅罢。”
反正也不会有人答对。
这都几百张了,竟没?一个能答中公?子心中所想的……看了又有何?用?
终归是?一堆废纸罢了。
金复来闻言,淡淡摇头道:“不必。”
少年形销骨立,清瘦得?只剩一把枯骨,两眼却清亮温柔,低声道:“此事关系甚大,惠寿大师佛法高明,必不欺我。我今日,便在此等?那位有缘之人。”
语毕,恰有人敲门、又送来十余张“谜底”。
金复来一张一张翻过,紧蹙的眉头却始终未有放松。
直至翻到最后那张。
他的手指停于眼前未干透的墨渍,神情忽的微怔。
回过神来,猛地抬头,同身旁仆从道:“速将作此答卷之人请进屋来。”
仆从连声应是?,不多时,便请来一位白须白眉的老先?生。
金复来认出这位便是?三弟学?堂里的文夫子,面上不由现出几丝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