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不知道周家外孙媳妇、外甥媳妇那一桌议论起了周家三房的马老夫人。她坐在周家旧部家眷的席位上,刚吃了个八分饱,就被周雪君派人来请到她们姐妹席上去了。
姑娘们的席都摆在花园的水阁里,挨着花圃,窗外是花团锦簇,屋内是珠围翠绕。小姑娘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象海棠一样被邀请过来的外姓少女客人有很多,她融入其中一点儿都不显眼。周雪君、周华君拉着她说话,让她尝尝席间只有正席上才有的山珍海味,给她看自己新做的衣裳,还有她送来搭配新衣裳的刺绣扇袋或香囊,再拉她去玩一玩投壶、双陆,赏一赏花园里新开的奇花异草,然后带她去围观那些爱读书的大姐姐们对对子、联诗。嘻嘻哈哈玩一圈下来,宴席便到了尾声。
海棠想起方才见到的唐蕙、唐若与唐兰姐妹。真真是久别多时了。
唐蕙气色还不错。在外游历的这半年,她似乎休养得挺好的,过往的一切都能抛诸脑后了。就算席间有不知趣的小姑娘提起金善,她也没有变脸。不管她是真的放下了,还是养出了城府,能伪装出不在意的模样,至少她不再轻易被往事挑动情绪,旁人见状,也不会自讨没趣地继续说金家的话题。
唐兰的脾气似乎也收敛了些,虽然有时候说话仍旧傲慢,任性的时候也依然叫人头痛,但至少还有点眼色,不至于出了格,叫人看笑话。
至于唐若,海棠还是头一次见她。她生得确实比长姐唐蕙更美貌,诗书礼仪也学得更好,联诗作对时比长姐更积极。只是海棠见过更出色的闺秀,心里觉得她也就是还好。即使才华比唐蕙更出众,如此积极地当众表现自己,恨不得将所有人都压下去,也有些锋芒过露了。而她主动提议将联诗的成果写下来,送到正席请镇国公夫人欣赏,亦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今日麻尚仪可是作为周太后的代表,被镇国公夫人安排在正席上精心款待的。镇国公夫人能看到的诗,麻尚仪也能看到。与张恭妃宫中出身却被孙贵妃收买的两个教养嬷嬷相比,麻尚仪是太后亲信,份量自然不一般。
虽然唐家已改变了许多,但有些事,有些观念,似乎还没来得及发生变化。
海棠默默看着唐若以诗才压倒众人,大出了一回风头,便随周雪君、周华君姐妹离开了。这种时候,她可不打算表现自己。为人贺寿的诗词题材,除非是有感而发,不然作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上辈子她在宫中任女官时,因有点才名,年年都要写诗作赋,从太后、皇帝、皇后、太子、太子妃……到贵妃、妃、嫔……后来发展到连个新晋的小宠妃过生日,都要她写一首称颂的新作来应景儿。几十年下来,她对这种命题作文早已烦得快要吐了,这辈子沾都不想沾。
三人回到席位上,周围的座位几乎都空了。小姑娘们吃饱喝足,都各自找消遣去了,实在没有小伙伴一块儿去玩耍的,也乐意独自到水阁周边走一走,赏赏花,总好过闷在水阁里对着残席发呆。
周雪君倒是不介意水阁里的冷清。她今天走了一圈,已有些累了,正想坐下来好好歇歇。周围人少些,也方便她与朋友姐妹说话。
周华君找人要了新的茶水上来,一边坐下喝茶,一边掏出扇子扇风,抱怨道:“今儿怎么那么热?明明都入秋了!”
海棠笑道:“今日太阳好,咱们刚从外头转了一圈回来,走得冒汗了,自然会觉得热。你坐下歇歇,一会儿就好了。”
周华君加快了扇风的频率,左顾右盼的:“怎么不见吴姐姐?她今儿很早就被叫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我还以为她这会子早该回来的,没想到依然不见人影。”
周雪君道:“必定是去了祖母那里。你要找她,就过去瞧瞧好了。”
周华君想了想:“也罢,海姐姐在这儿陪着雪君吧,我把吴姐姐找回来。不然错过今天,吴姐姐还不知哪天才能再见到海姐姐。她早就念叨着你了,说是好几个月不见,光是通信,哪里比得上当面说话痛快?”
海棠笑着谢过她,周华君便摇着扇子起身走了。
她离开后,周雪君才压低声音说起了麻尚仪打听海棠消息那一回的事:“事后我也跟华君姐姐提过,说她不该将海姐姐你的事随意说给别人听。她根本没想明白这事儿有什么可忌讳的,还觉得麻尚仪是我们家自己人,没必要瞒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这事儿是我们姐妹对不住海姐姐你……”
海棠早已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没关系,我的事又不犯什么忌讳,说就说了。雪君你有这个心就好,不必总是把此事放在心上。”
周雪君叹了口气:“海姐姐不生气就好。其实我也不明白麻尚仪是怎么想的。那段时日,她好象总在打听你们家的事儿。不但打听海姐姐你,连海大哥她也打听得十分仔细。我心里寻思着,这么做不太好,跟祖母提了一提。她老人家没说什么,我就不好再多话了……”
周雪君虽然很聪明,但她父母都不在身边,兄长又时常要外出求学,她总觉得在家说话没以前那么有底气了。镇国公夫人疼她不假,可那毕竟不是亲祖母,她在对方面前是不敢任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