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有什么顾虑?”海礁不以为然地说,“不过是做戏给人看,省得麻烦罢了。”
他手中拿着把木尺,朝着自己房间的窗户比来比去,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海棠倒是隐约猜到了几分他话里的意思:“是做给那位麻尚仪看的吗?”
海礁给了肯定的回答:“小金觉得跟我们家往来亲近,不是啥大事。只是那位宫里出来的女官似乎很精明小心,对他身边亲近的人总爱多留意几分,大概是生怕他年纪小不知轻重,有了亲密的友人便容易将家事说漏嘴,还担心我们家当初遇上金家遇险,在小金还未醒来前,已经见过了他家那些御赐的东西,会猜到实情。毕竟爷爷阿奶与镇国公府往来颇多,表叔公从前在京里也见过世面,曹、陆两位爷爷更是聪明人,兴许能发现一些蛛丝蚂迹,也未可知。
“她特地找人打听了我们家的消息,问得很细。爷爷阿奶,你我兄妹,表叔公,曹爷爷陆爷爷,连带二叔父子夫妻的事,她都详细问过了。虽说咱们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好怕的,但小金估计是吃亏多了,对外人难免要防备着些。他怕那位女官对我们家的人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宁可对外表现得与我们家没那么亲近,其实心里还是一样的。他说,等到麻尚仪与林侍卫搬进金家,与我们家做邻居,时间一长混得熟了,知道我们家的品行为人,便不会再多猜忌了。到时候他再与我们多加来往,便不会再惹来猜疑。”
这些事都是周奕君悄悄告诉他的。前些日子,周家三房举丧,老军师带着儿子与老张头一块儿进城吊唁,顺道把周奕君也给带回来了。事后老军师心情不好,停了课,周奕君便留在了家里,消化他近日所学到的东西,自然也要与好友们见面相聚。据说麻尚仪打听消息时,也找到他头上了。他虽然不会在旁人面前多嘴,私下里见海礁时,却说起了这件事,嘱咐海礁多加小心。
麻尚仪固然是周太后从娘家带进宫去的陪嫁侍女,但她在长安只生活了十几年,却进宫将近五十年了。说话行事,早已是宫中的作派。就连曾经熟悉她的亲友,也无法从她那张平静微笑的脸上看出她的想法。虽然周奕君相信她对太后与周家仍旧忠心,但她能奉皇命回长安办事,自然也是得到皇帝信任的。谁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万事小心为上。
海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随口”把消息告诉了金嘉树,其实心里很不高兴。虽然上辈子他混的是锦衣卫的密探圈子,除了刑房那位辛公公,就没跟宫里出来的人打过交道,但也不免觉得麻尚仪太多事了。
他救人是存了好心的,真没有多想,平日里也是真心将金嘉树视作友人。虽然他确实猜到了金嘉树的真正身世,心里也有几分依靠这份友情往上爬的心思,可他也没有坏心呀!那麻尚仪既然是代表许贤妃前来,怎的连点感激他的意思都没有,就先猜忌上了呢?
还有皇帝,他自个儿要纳有夫之妇为妃,自个儿没把许贤妃的前夫一家安顿好,自个儿没拦住孙家人使坏,害得金嘉树失了依靠……一切都是他自个儿惹出来的,他怎么还好意思猜忌这个,猜忌那个?但凡他能把孙家人管住了,这一切还会发生么?他还用得着忌惮谁?!
海礁哼哼两声,朝着东边的方向啐了两口,倒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海棠对麻尚仪的小心谨慎倒还能理解几分,只是不明白,她打听这些有什么意义?在她回长安之前,金嘉树就跟海家往来密切了,就算真要说漏嘴,也早就漏过了吧?难道她还能让时间倒流不成?
海礁撇嘴道:“她自有她的用意。那位林侍卫悄么声就消失不见了,镇国公府也没多问,你道他是去了哪里?小金告诉我,他猜那林侍卫是找金家二房的人去了!”
海棠吃了一惊:“找他们做什么?难道是……”灭口?
海礁叹气道:“也怪不得小金会这么想,毕竟麻尚仪话里话外就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他近来颇为不安,总觉得是他给许贤妃出了改换身世的主意,才导致皇帝起了灭口之心的。虽说金家二房对他不好,但除了那几个最可恶的,其他人顶多就是对他袖手旁观罢了。况且还有几个孩子,也罪不至死。他从没想过要害死他们,如今却阴差阳错地给他们带去了祸患,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他顿了一顿:“小金也真是的。他会有这主意,还不是叫我引导的?真要论起罪魁祸首,我比他的责任更重。应该感到不安的人是我才对,他有什么好难过的?”
海棠沉默片刻,才道:“你们都没必要感到难过不安。我们当初出那主意,原是为了大局着想,盼着能让新君与许太后少些麻烦,孙家少些为祸朝堂的依仗。生出灭口之心的是皇帝本人。金家二房其实算不上是知情人,只要别让他们见到许贤妃,他们根本不会猜到当年的真相。无奈他们遇上的德光皇帝是个刻薄多疑的,偏又对孙家格外容情。金家二房遇上这样的皇帝,原是他们倒霉。”
海礁听了,心情好了许多:“话虽如此,但咱们与小金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会觉得不安也是人之常情。过些日子就好了。金家二房也不是些什么好东西,没少坑小金爹娘。若不是他们逼得金举人送妻子去做乳母,小金他娘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