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看着自家大姐在信中倾吐心声,不由得与孙女海棠面面相觑。
毒药什么的,随便被混进茶水吃食里,就能要人的命,叫人防不胜防。若是下毒的人与被下毒的人不住在一个家里,还能避开着些;可若是二者同住一宅,关系再疏远,一年下来总有节庆日要合家聚宴,又或是晨昏定醒时奉一杯茶、送一碗汤的时候,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叫人如何防备?
马氏忍不住抱怨道:“周晋浦闷不吭声寻了这样的毒药来,到底是打算给谁用呀?该不会真是额大姐吧?那额大姐也太冤了!她虽然不待见周晋浦,可也没害过他呀?还被他跟马老夫人欺负了几十年。要不是额们回到长安城,揭破了周晋浦跟马老夫人算计边军玻璃作坊的事,叫他们倒了霉,额大姐还拿不到管家权咧!她从前就是受气包的命,周晋浦想对付她,还用得着下毒?!”
海棠想了想:“很难说周晋浦这药是什么时候拿到手的。虽说他从去年年底开始,就被禁足在家,但他手下的人还是能正常出入的,兴许是他让别人去找的毒药呢?他从前是没把姨奶奶放在眼里,但等到他被罚,马老夫人被软禁在西院,姨奶奶却得到了姨祖父的尊重,还拿到中馈大权。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有了对姨奶奶下毒手的动机。”
马氏想想也是,冷哼道:“姐夫这回可不能再包庇周晋浦了。要是周晋浦真个在他眼皮子底下吩咐家中的下人去弄到了毒药,还对马老夫人下手了,整个周家三房都有可能被牵扯进去!姐夫但凡没蠢到家,就该知道如何决断。周晋浦长了这么大的年纪,又读了十年的书,还不懂事,姐夫难不成真要将周家三房交到这种蠢货手里?!”
海棠看了看信最后的部分:“阿奶放心,就算姨祖父要犯蠢,镇国公也会提醒他的——信后面好象没什么重要内容了,估计姨奶奶一直都在为那慢性毒药原本的用处担忧,生怕周晋浦会对她不利。阿奶今日也没什么要紧事,要不要去周家三房安慰一下姨奶奶?”
马氏犹豫了一下,才道:“额是该去一回的。就算不为安慰大姐,也该替她出出主意。周晋浦接连对马老夫人下杀手,连镇国公、镇国公夫人、涂同知与麻尚仪都知道了,若姐夫到了这一步,还是认定了周晋浦才能继承周家三房,那就太蠢了!额觉得姐夫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多半要另择继承人的。他膝下总共就两个儿子,不是周晋浦,自然就是周晋林了。只是晋林离家多年,又在边城任上,要如何把人调回来,继承家业,大姐还要细细谋划一番咧!”
这么想着,马氏越发觉得自己今天必须去周家三房走一趟了。
既然要去看自家大姐,她当然也要带上小孙女。
马氏赶了海棠回屋梳头换衣裳,自己也唤了马婶过来为自己整理衣饰,不一会儿祖孙俩便在正院里会合,一同出门上了马车,朝周家三房的方向驶去。
当海家祖孙出门的同时,镇国公府里的麻素芳麻尚仪也用完了早饭。她让人将桌上的杯盘撤走,小丫头春雨捧了清水过来侍候她漱口净手,过后她便问:“今日国公府里可有什么新闻?”
小丫头春雨将水盂布巾等物交给在房门口处侍立的婆子,便赶回麻尚仪身边,压低声音答道:“周家三房出事的消息,今儿已经传到府里来了,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说什么的都有。”
麻尚仪对此倒不觉得奇怪。镇国公府固然尊贵,但他们一家与族人聚族而居,彼此离得很近,家族亲友间往来也随意,对外门户虽严谨,但对内却很宽松。周家三房的周世功固然是早早命人封锁消息了,可他威望不足,家中下人又多是新换上来的,使唤起来并不是那么称心如意。而马老夫人所住的西院里,负责看守的镇国公府亲兵又有那么多人,想保密就更难了。更别说周家三房宅子的左邻右舍与后宅,皆是周家族人,只要西院动静稍大些,就有可能传到邻居耳朵里去。因此,无论周世功如何竭力封锁,也早有小道消息在周家族中流传了。
昨晚才发生的事,今日镇国公府的老少主人们就都知道了,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麻尚仪暗叹一声,她原是周家世仆之女,不好对周家三房如今那位当家人的行事做什么评价,但心里难免会有些看法。
在她看来,一切灾祸的根缘都在周家三房上一辈的当家人身上。若不是那位老太爷纵容继室,又没把长子教好,任由他长成如今这副优柔寡断的性子,又怎会酿成今日之祸?当年她入府侍候镇国公府小姐之前,就曾听到许多人赞叹三房老太爷英明神武,文武双全,哪怕是不在前线打仗,退居后方坐镇,也依旧运筹帷幄,不减风采。那时候有不少人暗地里拿那位老太爷与年轻的镇国公作比较,认为那位老太爷才是周氏族中最杰出者,直到镇国公在边疆立下大功,这种议论方才少了,但夸奖三房老太爷的人依然很多。
在麻尚仪看来,明明能打却因私情放弃在前线立军功的将军,已称不上是英雄豪杰了。如今倒回去看当年发生的事,更让人觉得那位老太爷的不智之处。那些夸奖他的话,也不知是不是马老夫人故意让人传出去的,想借机贬低年轻的镇国公,捧高自己的丈夫。然而才干与军功都是实打实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