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当然不会信!”
海礁听了小妹的问题,一脸不以为然地回答:“归夫人若是个听劝的性子,这些年在慈宁宫、在承恩侯府,何尝没有人真心劝过她?可她听进去了么?改了么?到了长安后,反倒越发张狂起来。她如今不过是碍于形势,暂且收敛了,心里的怨气可半点没消,只等着日后得了势,再发作出来。镇国公久经战阵,什么人没见识过?还能叫她骗了去?!”
镇国公府吃过一次亏,自家孙女都受了伤,虽叫归夫人装病混了过去,也不可能再吃同样的亏了。这些日子,归夫人母女身边多添了不少侍候的人,明面上是为了照顾“生病”的归夫人,其实是冲着监视她去的。归夫人每天做些什么,说过什么话,通通都瞒不过这些人的眼睛。
虽然归夫人不信任这些人,不肯将她们视作心腹,说出心里真正的想法,只让她们侍候自己饮食起居,可她哪里知道她们是如何监视自己的?这些人都训练有素,不必她当面开口说些什么,也能偷听或窥探到她私下的言行。
归夫人去了镇国公夫人面前赔礼,遇上其他的周家女眷,也能维持住明面上的礼数,自问已经做到了女儿的要求,但她打从心底里不认为自己应该对周家卑躬屈膝,反倒更加认定周家算计了自己,不可信不可靠。女儿吴琼既然被周家哄住了,她当然要把人重新哄回来,哄得吴琼继续与她一条心。往后若是女儿实在嫁不进周家,那就不嫁了,但她们得借周家之力,为女儿说一门真正显赫体面的好亲事才行!
这么想着,归夫人又开始暗戳戳在女儿面前说镇国公夫妇的坏话。只要她没在人前显露心声,吴琼其实也不会拦着她——知道拦了也没用,毕竟母亲“病”了嘛。吴琼只能尽量让母亲避开丫头婆子们说话,别让镇国公府的主人们知道了她的真实心声,然后到了镇国公夫人面前,再低声下气地替母亲赔罪,恳求镇国公夫人帮忙请个好大夫,为母亲开些安神静气的方子,让母亲少生些气。
镇国公夫人早就从客院的丫头婆子们知道归夫人私下跟女儿嘀咕些什么了,心里好气又好笑,懒得跟她一般见识,只是对吴琼更多了几分怜惜。吴琼一心要保住母亲的体面,镇国公夫人便成全她,让府里养的医婆去给归夫人诊平安脉,也不开什么正经药方,只是在日常饮食中增加养生的药膳汤水,给归夫人疏肝理气,省得她郁结于心,整天想着要冲人发火,怨这个,恨那个,扰得主人家不得安宁。
归夫人如今还不知道自己早已上了镇国公府的黑名单,还觉得自己已经把周家人给哄住了呢。她一心要把女儿的心重新拉拢回去,劝女儿与自己合力,哄周家人答应帮她们提拔归家兄弟,再给女儿谋一门显赫的好亲事,好踢开周家,另作谋算。有了新打算,归夫人如今倒是没再闹腾了,周家人私下也能多得些清静,不必再处处提防着她。
周奕君为此还特地来向海礁道谢。归夫人不再闹腾,首先受惠的就是他。他如今不需要再担心哪天待在自己房间里时,归夫人忽然就带着女儿闯进来了。她不再坚持将女儿嫁给他,他总算能松一口气。
周奕君同族同辈的兄弟中,已经有几个人在年后加入军中,得了军职,各自四散往边城历练去了。他年纪虽小些,但因为早早跟祖父打过招呼,眼下也差不多该准备起来了。镇国公找了个早年跟在身边做事的老亲兵,专门带着周奕君训练,还跟老军师那头也打了招呼,让周奕君随时上门去请教地理兵略。等周奕君把该学习的技能都掌握好,明后年就要正式往边城去,少说也要在前线待上两三年,才会回到后方来,继续学习历练。
周奕君非常兴奋地跟好友海礁说起了祖父对自己的安排,惋惜海礁不能跟着他一块儿走,等将来海西崖告老致仕,海礁还要跟着祖父回直隶老家去。他们好兄弟俩竟然不能一同戍边,一同立功,实在太可惜了!
海礁心里也隐隐觉得有几分可惜,无奈家里早就做好了计划,他不可能丢下亲人们,自己重回边关挣前程去的。两世为人,如今在他心目中,再也没有比一家团圆更重要的事了。虽然周奕君很对他的脾气,他也期盼着能杀敌立功,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真正应该重视的是什么。
他柔声应和着周奕君的话,即使两人过不了多久就要分开,他也希望能与对方长长久久地做朋友,路途隔得再远,也能保持书信联系,遇到难处的时候,可以互相照应。说不定,他回了直隶老家后,有机会平步青云,直入京中,还有能帮上周家的时候呢?
金嘉树在旁听着,一直没有吭声。他素来安静,周奕君与海礁也不觉得奇怪,并不知道他心中在暗暗纳闷。
长安的官宦人家子弟,想法跟直隶的人真的很不一样。去边城从军受罪,竟然是件荣耀的事么?周奕君这么想也就罢了,竟然连海礁也这么说……
金嘉树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轻易发表意见的好。他从前在遵化州乡下长大,最常打交道的,不过是二房那几个难缠的族人亲友,以及乡间的左邻右舍罢了。无论是他的父亲继母,还是亲友邻居,所思所想,都与西北的人大不相同。他不能露了怯,叫人以为他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周奕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