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群众们有的在指责金家二房厚颜无耻,有的在安慰命运凄惨的苦主金嘉树,还有许多人在私下议论着金家案子的种种小道消息。
但能说出金家背景的人,显然有着与众不同的身份。
侍女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
果然不出她所料,站在她身后的是个穿着府衙官差服饰的男子,看起来颇为精壮强干。与他交谈的却是个两鬓灰白的壮汉,打扮得象是个过路小客商的模样。这两个男子似乎并不相熟,壮汉积极地向官差打听着金家案子的消息,声称自己年前刚从外头行商回来,错过了金家的新闻,今日撞上这一场热闹,实在是好奇得紧。他冲着官差说了好些恭维的话,官差被他哄得高兴了,便有些口无遮拦。
他甚至还说出了杀死金家人的凶徒如今的下场:“明日就要正式过堂了,到时候金家小哥这位苦主也会出面。这案子人证物证都齐全,案情也清晰,没什么好说的,审完便可以直接宣判,多半是秋后问斩。你若真想知道个中内情,明日去公堂外旁听便是。知府大人素来不介意百姓来听审的,只要别捣乱。”
壮汉连忙谢过官差的告知,又有些好奇地问:“这凶徒真是孙家派来的人?他们主子就没派人来救?”
官差嗤笑一声:“凭什么来救?我们知府衙门抓了八个人,有六个都被杜伯钦灭了口,剩下这两个是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孙家那等凶残无情的人,知道手下的人出事,只会让他们去死,怎么可能费事派人来救呢?我们兄弟等了两个月,一个人影儿没等着,我们自个儿倒是快累死了。”
壮汉笑道:“差爷辛苦了。这孙家不来救人,小的倒能猜到几分。您方才说了,这回是宫里的贵妃看不得别的妃子受宠,就派人来杀了她的亲戚泄愤。这事儿一听就知道是妇人心思。那阁老要管着国家大事,怎会为了这点小事就跑来长安惹事?贵妃的人被官府抓到了,他恨不得他们赶紧死了干净,自然不会派人来救。贵妃就算舍不得手下,也没人能差遣呀。她总不能让皇帝老儿来救人吧?那死了亲戚的那位娘娘岂不是要闹了?”
官差听得哈哈笑道:“不错,你这话有些道理。不过,就算是贵妃说动了皇帝老儿来救人,也是不能成的。我们知府大人可是个清正的好官,才不会放过罪名确凿的犯人呢!”
侍女回过头来,眼中异彩连连。她觉得自己找到了立功返京的法子。就算不能讨好孙永柏大人,能讨好孙贵妃也不错呀!
这侍女虽然曾经在孙家受过奸细的训练,但那时年纪还小呢,武力值打了点基础,心计却没学到家。她随教养嬷嬷们住进唐家这些年,生活相对安定,少有冒险做任务的时候,又见惯唐家内部任何一个不起眼的旁支族人,都能说出听起来很重要的军事情报。她还以为这种在街头随便听到重要消息的事,在整个长安城里都很普遍呢。她能记下身后官差透露的金家案子犯人消息,想着要找机会见一见牢中的两个死士,就已经算是谨慎了。
她正默默思考着要用什么方法接触那两个即将被判极刑的犯人,又听得身后的官差向壮汉打听他做的是什么买卖,听说是卖药材的,便问起了几种药材的价格,还嫌价太贵了。
壮汉表示这就是行价,自己没挣多少。官差嘟囔两句自己的俸禄都花在买药上了,家里有个生病的老娘真是辛苦啊,云云。壮汉只好表示,可以打个折,请官差多多关照自己。
侍女偷听了一会儿,见壮汉领着官差去看药材了,才回头多盯了官差几眼。她记得了这个人,觉得己方兴许可以利用一下这个缺钱使的官差。
侍女刚收回视线,便发现身侧不知几时来了一对脸生的兄妹,也在围观金嘉树与金家二房众人的交锋,还在小声议论:“这个金家小哥真可怜呀,没了父母亲人,孤苦无依,剩下的亲族又盯着他的钱不放。若他一时心软,帮了这个堂伯父的忙,就怕人家回头趁他不备,暗算了他的性命,他的财产仍旧会落在堂伯父一家手里。”
“是呀。若换了是我,才不会跟这等冷酷无情的族人见面呢,躲得远远的不好么?我可不想被这样的亲戚找上门。万一他害了我,却装作是盗匪所为,我岂不是要死得不明不白……”
侍女侧头看了那对兄妹两眼,发现他们穿戴整齐,都是典型的本地军户人家子弟打扮,朴素体面,但显然不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不值得她关注。她收回视线,脑子里却对他们的对话留下了印象。
周家三房大门打开,当家人周五爷周世功走了出来,斥退金鑫夫妇,与金嘉树交谈。侍女见状,忙丢下那对兄妹,挤到距离金嘉树更近的位置,想要探听他们二人要说些什么。
侍女没发现,她一走,原本站在她身边、身后的路人就都散开了。一部分人跟着她转移到了新位置,而那对路人兄妹则转到了路边巷口不显眼的地方,与方才交谈过的官差和壮汉会合在了一起。
侍女估计根本想不到,周围会把消息透露给她的“路人”,其实全都是为她而来的。其他围观群众虽然会讨论金家的案子,以及种种与杜伯钦有关的传闻,但会提到“金家与宫妃有关系”这个关键情报的人,只想让她一个人听到消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