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万万没想到会从大姐周马氏嘴里听到如此可笑的说法。
周家三房老太爷贴补边军,把自家家产都给花光了?除了他的妻子马老夫人,世上再无旁人知道这件事,直至近年,他的嫡长子周世功方才从继母处得知真相?
编谎话也不能这么离谱吧?!
海西崖初到长安时,只能做个小小的仓大使,后来慢慢显露出了在账目、经营方面的才干,才被提拔的。别看他当年在长安时官职低微,可他时常会被借调到都司与各卫所去盘账,也没少为了边军的财政赤字而努力。
他的经营之能给西北边军的高级将领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隔着十几年还有许多人记得,更别说他在肃州起复之后,又添了葡萄酒作坊与玻璃作坊的功绩,后者利润之丰厚,全长安城的人都看见了。
这回他调回长安,居然只是在陕西都司挂个名,就专门替京城户部的陶侍郎种新粮去了,多少人听说消息后为之扼腕呀!
海西崖回长安后,十天来几乎日日晚归,并不都是因为公务繁忙。很多时候,是过去的旧识请他去吃接风酒,顺便让他帮着出出主意,看能不能给各卫所再添几条发财的路子,就算没有玻璃作坊,其他作坊也行哪。
这些事海西崖都不曾向妻子隐瞒,马氏对丈夫过去的经历与人脉也再清楚不过了。
当年周家三房老太爷在陕西都司主持边军后勤工作时,海西崖曾在他手下工作过六年,而后升职去了别处,就换海西崖当时收的徒弟蔡平接任,同样做了六年。海西崖后来调职甘州的时候,蔡平也升职了,后面接任的人是长安中卫调来的,据说不如他们师徒能干,他们家在甘州还听到有人抱怨呢。
这前前后后总共有十二年的时间,三老太爷手下负责账目的人,不是海西崖就是海西崖的徒弟蔡平,后者虽说已调职去了延安卫,距离太远已经多年不曾与恩师通信,但当年同在长安时,两家关系是极密切的,蔡平不可能对师父隐瞒了什么秘事。由此可见,在这十二年的时间里,绝对没有什么三老太爷掏空家财贴补边军之说。
而十二年过去,三老太爷也差不多从军中退下来了,在家颐养天年。再过几年,他便寿终正寝。这段时间内,他老人家更不可能贴补边军什么钱了。
在海长安到达长安之前,三老太爷是否曾有过这种做法,马氏不得而知。可他若是早就掏空了家财,十几年前的周家三房又怎会有那般富贵的排场?她至今还记得,婚后重回长安,头一次在年节时到大姐家中赴新年宴席时,是如何震惊于周家富贵的。
掏空了家财的周家三房,又哪里有钱摆出那等架势?!
马氏把这些事细细掰开来说给周马氏听:“大姐你自己也该心里有数吧?你在周家三房做了几十年的太太,就算不管家,家里是富是穷,难道你就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周马氏本来是越听表情越严肃的,一听到妹妹这话,眼泪便又掉下来了:“玉梅啊!额咋会心里没数?!那老太婆跟额说这些的时候,额也是不信的呀!可老爷一再说了这是真的,额不信也不成……这些年额是一点儿没觉得家里缺钱使了。那婆娘对额吝啬,对家里其他人却大方得很,对她自己更是头等大方!每季她都要做几身新衣裳的,为了配衣裳,还要打新首饰。前后街所有周家的老少寡妇加起来,也没人比她更爱俏了!她还总往京城送东西,送的不少都是值钱物件。说她手里没钱,谁信哪!”
她一向以为继婆婆爱从她手里挖钱挖好东西,只是要为难她这个继儿媳罢了。周家三房一向过惯了富贵日子,在老太爷去世后也没变过,她怎会想到这个家已经穷了呢?!
如今听了妹妹的话,她的脸色越发难看了:“玉梅,你说的都是真的吧?妹夫当真能确定,额们家老太爷没有贴补边军?兴许是他贴补了,却瞒着身边的人呢?”
马氏哂道:“你们老太爷是个战场上称雄的大将军,做后勤就胜在为人够正直清廉罢了,算账是不成的。他若不用账目上的好手,连都司库里有多少套盔甲都未必数得清。当初额们老爷刚到他手下做事的时候,他就闹过笑话了。只是额们老爷为人厚道,除了在家跟额提过,从来不曾往外说罢了。没有人帮你们老太爷,他就算往边军账上贴了银子,也平不了账呀!”
更何况,在西北边军粮草军资被朝廷克扣,周家从上到下都在为军队嚼用而烦恼的时候,海西崖可没少劳心劳力,想办法为边军开源。他出了那么多的力,为边军的粮草筹集立了大功,凭什么如今马老夫人与周世功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把边军财困解决的功劳算在了三房老太爷头上,说得好象边军是靠三房的钱才度过了难关似的。这把海西崖的功劳放在了哪里?她丈夫十几年的辛苦,就这么被抹消了么?!
马氏一想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老太爷要是真有本事瞒着所有人,往边军库里送了钱,平了账,不叫身边的人发现一点儿端倪,他还用额们老爷做什么?他也不必留在长安做啥后勤了,往京城去做户部尚书不好么?还能自掏腰包,替朝廷养活大军呢!”
周马氏恨不得捂住妹妹的嘴:“别胡说八道!这话太犯忌讳了,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