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琪很是恼怒。
金镇抚坚持要与周家人同行,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与周家人套近乎。相比较而言,海西崖这边虽然背靠户部的陶侍郎与周家,却没有周家嫡系千金那么重要,大不了以后到了长安再结交来往便是。
金镇抚的心思很好懂,彭玉琪完全可以理解,也不意外。真正让她生气的是,对方在告诉她要在宝鸡多留几天之前,就先一步吩咐下去了,而自家仆从竟然无视自己让人准备明日出发的命令,便照对方的意思停止打包行李了。
队伍里有好些人是彭夫人生前的陪嫁——这些人本来就是金家仆从,另外还有不少是金家提前派来侍候表小姐的,彭同知派的亲兵护卫们都在外院住着,彭玉琪昨日又把身边的心腹派了一部分出去,如今留下的人中,反倒是愿意听从金镇抚命令的占了多数。这导致金镇抚先斩后奏,彭玉琪竟然拿他无可奈何。除非她打算跟这个舅舅翻脸,否则还真没办法断然驳回他的命令。
可她从小受父母宠爱,早就习惯了拿主意,金镇抚的做法已经触及她的底线,她觉得自己就快要忍不下去了。这种时候,她很需要周文君这个闺密来帮自己一把——起码要借周家千金的威势,助她在自家仆从面前,重新取得掌控权。否则等她住进金家,身边侍候的人随时有可能倒戈,那她岂不是要任由金家摆布?!
为此,她只能向海棠道歉了。她知道海家人是不可能在宝鸡等待周文君伤愈的。海西崖还得去长安赴任,若是拖得久了,不能赶在腊月之前到达,就怕耽误了年前的筹备工作,会影响明年开春后的大规模新粮试种。
海棠自然不会跟她生气。路上能有小伙伴陪着玩耍,当然很好,可如今已是隆冬时节,时不时就要刮风下雪,谁还骑着马在外头吃西北风呢?躲进车厢里的话,她更习惯做自己的事,而不是与别家的小姐姐一起聊天打双陆。反正朋友已经交到了手,等将来到了长安后再欢聚就好。
海棠如此宽容体贴,使得彭玉琪心中更为愧疚了:“你到了长安后,会住在哪里?我给你写信吧?”
海棠曾听祖母马氏说过地址,但自己从没去过,只能大概说个位置:“听说是在城隍庙附近,我得去了才知道怎么走。不如彭姐姐告诉我,金家在哪儿吧?到时候我打听得你们到长安了,就写信投到金家去。彭姐姐跟他家的人打声招呼,想来他们会把我的信转交给你的。”
彭玉琪点头:“我外婆家离城隍庙也不远,想必来往还是挺方便的。你给我写信来,我再给你下帖子就是。”她拿出纸笔,写下了金家的详细地址,便递给了海棠。两人约定了在长安见面,这才分开了。
海棠自去收拾行李,彭玉琪则把自己关在房间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到第二天海家人出发了,她才出现在前院送别友人。
金镇抚一直陪在外甥女身边,面上带着貌似亲切和蔼的笑容,两只眼睛却紧紧盯着海家队伍里的海礁,连年纪差了十多岁却相貌俊俏的海长安都提防上了,生怕彭玉琪跟外男多说一句话。
海长安与海礁都察觉到了金镇抚的戒备,弄明白他的想法后,两人都有些啼笑皆非。
海长安骑马出城后,笑着凑到海礁身边问他:“二叔觉得彭家小姐挺好的,待你也挺和气,你真没点儿想法?”
海礁没好气地瞥了海长安一眼:“二叔就别说笑了,你还嫌不够乱么?人家姻亲间的事,咱们外人何必掺和?!”
海长安笑笑,道:“我这倒也不是胡说。老彭为人挺好的,家风也正,他教出来的孩子靠得住。倒是金家如今的当家人不怎么样,势利眼都没长对地方,想钻营也钻营不到正路上去,白瞎了老一辈打下的好根基。可惜老彭是个感恩念旧的好人,万一真个被金家说服,把独生女儿嫁过去了,岂不是毁了孩子一生?那还不如便宜了你。至少二叔知道你是个实诚人,绝不是眼高手低的废物!”
海礁想起海长安在长安和甘州城都住过挺长时间,应该对彭金两家都有所了解,便问:“二叔认识金家人?怎么从前没听您提过?”
“前恭后倨的势利眼,提他做什么?扫兴!”海长安不以为然地说,“他家老爷子倒是个实在人,可惜娶妻不贤,祸延三代。彭同知还感激岳母当年没有因为他家道中落了便毁婚背约呢,却不知道那是金家老爷子做的主,明明出征在外,还特地接连写了好几封信回家,就为了嘱咐这件事,否则金老太早就给女儿另外挑好人家了。可惜金家老爷子去得早,唯一肖父的女儿彭夫人今年也殇了,现如今的金家已经不剩几个实诚人,乌烟瘴气的。老彭在甘州待得久了,不知道岳家如今是个什么境况,就把闺女送过去了。那孩子在金家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糟心事儿呢!”
海长安还记得自己父亲在世的时候,金镇抚是怎么装作亲切的模样来结交自己的,父亲去世后,他被官职低微的海西崖收养,金镇抚还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就立刻露出了嫌弃疏远的表情,在街上遇到他,也要装作不认识的模样。
海长安那时平生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势利眼”,从此就对这个所谓的友人没了期望。更可笑的是,他与金镇抚同在宝鸡驿站里住了两日,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