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听了丈夫海西崖的话,很是吃惊:“老爷为什么忽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宝顺才多大?又没学过算账的本事,你即便带了他去,也是派不上用场的。”
海西崖喝了口汤,继续道:“我知道他如今派不上用场,但他小时候学算,也算有些天赋,比他爹强些。虽说这些年有些荒废了,但日常算些小账,他比长安要算得准。小孩子家嘛,正是记性好的时候。我带着他边做边学,慢慢的他也就上手了,还能在老顾他们面前多露露脸,日后我把孩子塞进卫所,他们也不会有异议。”
马氏听得越发皱眉头:“老爷不是说,过些日子就回老家去么?做什么又要将孙子塞进卫所里?一旦在边军任了职,想要脱身就不容易了!宝顺还小呢,你着什么急?!”
海西崖叹了口气,放下筷箸道:“不是我着急,而是宝顺因刚刚过去的这场大战,便生出了参军的心思。若我不早点想好对策,就怕这孩子真个一门心思想着习武上战场挣军功去了,再难掰回来。你我这把年纪了,才得这一个嫡亲的孙子,难不成还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走上他爹的老路么?!”
马氏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也不乐意,可宝顺似乎下定了决心的模样。今儿你不在家,他就借了长安的弓箭,在院子里练起箭术来,还拉着他妹妹一块儿练呢。我看他累得不行,却不肯叫一声苦,与往常爱玩的模样大不相同,怕是真个铁了心,不会轻易转圜的。孩子都拿定了主意,就算你硬逼着他读书科举,他也不会甘心。我们还能拿他怎么办?总不能逼着他背书做文章吧?”
“硬逼着背书做文章,又如何能做得好?”海西崖道,“我琢磨着,既然宝顺铁了心要从军,咱也不是不能答应,只是进了卫所后要任什么职,做什么事,却由不得他随心而为。我也在军中浮沉三十年了,何曾真正上过战场?军中也不是人人都要上阵杀敌的。要是他学了我算账的本事,又叫我带着入了将军们的眼,将军们断不会放着一个算账的人才不用,非要他到沙场上挣命不可。”
马氏恍然大悟,合掌道:“原来老爷是打了这个主意!这样好,就这么办!横竖宝顺只说要从军,可进了边军后,上官要他去做什么,他是做不了主的。只要他能平安无事,别动不动就到战场上拼命,从军也无妨。咱们海家本就是军户,不读书科举,就在军中任文职,也是尽了军户的本分。”
她认真思考了这个方法,深觉称心合意,还主动给丈夫出主意:“回头我就去跟宝顺说,老爷你一个人算账甚是辛苦,他二叔帮不上忙,叫他去给你打下手。他是个孝顺孩子,见你忙碌,不必你开口,就会主动替你分忧了。等他主动学会了算账的本事,哪怕你不说,老顾他们也要留人的。方才你不是说,肃州卫里如今正缺账目上的人才么?横竖不必与人拼力气,就算是十二三岁的孩子,也能干得了这活。老顾他们必定迫不及待要招揽人才,只要早早给宝顺补了缺,他就再也休想改了行当!”
海西崖见妻子能理解自己的用意,脸上也不由得露出微笑来:“我就是这个意思。哪怕是要在边关多留几年,我也不在意。等宝顺在文职上做惯了,做出了名声,将来他大了,要调往别处去,也照样改不了武职。如此,孩子平安了,我们也能放心。”
马氏叹了口气:“老爷真是一片苦心,只盼着宝顺能体会我们的用意,别总想着做些叫我们担惊受怕的事才好。”她顿了顿,又想起一件事,“虽说军中文职相对安全,但这里毕竟是边城。坦白说,若是前些天那样的大战多来几回,一旦叫敌军入了城,文职也照样要与人拼杀,未必能太平到哪里去。若是能回到中原,还是尽快回去的好。”
海西崖点头:“我也这么想过,只是……老顾的话也有些道理。”
顾青鸿将军一心要留海西崖下来,劝他在肃州继续任职。除了孙永禄即将被押走,不会再回来,而谢文载与曹、陆等人又已遇赦,海西崖不必再为了保护他们而低调行事,处处束手束脚,连升迁都要尽可能避免以外,他还觉得海西崖从军三十年,工作明明做得很出色,品阶却还留在八品上,实在是太委屈了。
八品的官职,在大楚朝可以说是不入流,哪怕海西崖回到永平老家,也没几个人瞧得起。顾青鸿将军劝海西崖,趁着如今年纪还不算很大,再多做几年边军文官,只要把品级升上去了,日后告老还乡,乡党也能高看几分。儿孙们能多得一份体面不说,就是他已故的老娘谢氏夫人,也有机会能得以追封敕命,得一份死后哀荣。海西崖那位处处排挤继母、兄弟的嫡长兄海东岭,就休想在继母牌位或墓址上做什么文章了!
不得不说,顾青鸿将军与海西崖相交多年,对其家庭背景足够了解,清楚什么样的理由能打动他。他开始认真考虑在肃州城重入仕途的可行性来。
他对妻子马氏道:“我是在肃州卫正八品知事位上致仕的,今日重回旧地,顾将军仍旧让我做这正八品的知事,却也私下跟我说了,如今卫所空缺甚多,他随便给我补个总旗之位,便是正七品了。过几日,等孙永禄被押送甘州,他带来的那些心腹也跟着离开,他便会让我代从七品经历之职,代着代着,就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