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
他的声音回荡在屋内。
“司南伯跟父皇是一起在诚王府里长大的奶兄弟,这些年庆国之所以能够撑起一场接着一场的战役,跟范建把握着户部钱袋子有着很大干系。”
林若弗心中惊讶更甚,显然没有想到陆泽连当年那般隐秘的事情都知晓。
不觉间,他眼眸里闪过一分忧色。
陆泽似乎知晓了老丈人此刻心里的想法,他转过头来,脸上挂着笑容,很是和煦:“岳父大人莫非在担忧十六年前那档子事?”
林若弗叹了口气,没料到陆泽会如此直接说出来。
当初京都流血夜震惊了整个庆国,无数王公贵族们被杀的人头落地,不少有名的府邸里甚至连鸡蛋都被摇散了黄,而那个流血的夜晚里,又以皇后母族居首。
陆泽摇了摇头:“我并未把过去的陈年往事放在心上。”
皇后那边不时的都在提醒陆泽,不要忘记如今的东宫权势都是建立在无数亲族尸骨之上,陆泽承认这个事实,他的各种行事自然不会受到这种事情的影响。
但当年旧事不可避免的在影响着后人。
至少范闲那边的人很不乐意看见陆泽登上那个位子,而陆泽也从来都没有把陈萍萍、范建之类的人当成自己的助力,陆泽甚至连庆帝这个老爹都信不过,更何况是那些有着旧怨的人。
林若弗知晓陆泽说的是实话,默默点了点头。
对于当年京中发生的诸多事情,就连他这个在朝堂上稳坐相位多年的大人物察觉到其中种种以后,都不免有些心惊,他想要看到的自然是陆泽能够顺遂的登上那个位置,而在这其中,能够少生些事端自然是好的。
主要是,林若弗对于宫里那位皇后的智商也了解一二。
“岳父大人还未说,第三个人是谁?”
两个人接着刚刚话题聊了下去。
林若弗开口道:“是秦家那位老爷子。”
陆泽点了点头,并不意外:“秦家老爷子虽然这些年极少上朝,但说到底也是枢密院的正史,算的上军中头一号的人物,门生故旧遍布军中。”
林若弗盯着陆泽,忽然笑了笑:“但这时候忽然我觉得,殿下或许比他们都要可怕。”
陆泽眉头皱起,很是疑惑:“何处此言?”
“直觉。”
林若弗不再多言。
只是却想起来了当初在京都府上见到陆泽的那天午后,后面在回到梧州以后,林若弗才能够渐渐琢磨出来其中的一些味道,陆泽在京都诸多事情里似乎都展现出了令人意外的许多东西。
“我离开京都之前,曾经有过安排,所以文官一脉里投入东宫的人屈指可数。”
“这一点,还请殿下见谅。”
陆泽微微点头。
他自然知晓这些年老丈人在朝中势力不弱,哪怕他这个主心骨被迫离开京都,但手下还有着不少真正可用之人,但这些人里投入陆泽麾下的屈指可数,陆泽早便知晓是梧州老丈人的意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东宫这颗参天大树已经长成了不小的规模,若是我膝下那些人再全部投入到殿下那里,到时候便不单单是二皇子那边坐立难安,想必...那位,也不想看到这种情况。”
“所以,还不如隐于暗中。”
陆泽并没有感到如何失望。
因为说到底自己目前在明面上的权势都是托于庆帝,面对着这位庆国最深不可测的皇帝陛下,哪怕林若弗已经回到了梧州,但他也不敢贸然的利用在朝堂上留下的影响力去做些什么事情。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庆帝的可怕。
林若弗这般的人物都对庆帝敬畏到不敢随意将手头势力交付给陆泽。
他需要陛下相信,自己回到梧州是真正的在养老。
“殿下...似乎并不怎么失望?”
林若弗并没有在陆泽脸上看见多余的情绪变化,似乎相府遗留下的势力并不算什么大助力一般,这倒是令林若弗更为惊讶,这位东宫女婿的自信,或者说是自负,难道都到了这般地步?
“就算能够得到文官的助力,对于如今局势又有多少影响呢?”陆泽还是选择稍稍给老丈人透露了下底:“陛下的目光一直都放在军方那里,朝堂不论被皇子们弄成什么样子,在他看来,都是属于小孩子过家家。”
陆泽跟林若弗说了些真正有关于未来朝局变动的话。
后者的眉头从刚开始的时候便一直皱着,良久之后才幽幽开口:“最近在南边传来了关于叶流云的消息,流云散手一掌破层楼,陛下对于叶家逼迫的似乎有些严重,叶重宫典师兄弟先后被赶出京都,最关键的是云睿那边...”
林若弗似乎也没想到,如今的局势似乎正朝着一个相反的方向在进行。
而陛下还有意无意的把所有人都往那个方向在赶,林若弗望着陆泽,沉声道:“殿下在未来只能够站在陛下身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这应该是林若弗第一次对着陆泽以这种语气说话。
看得出来他对于在京都的庆帝,下意识里便生不出半点不臣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