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河觉得自己可能睡着了,又觉得没有。
总之她是听到了有人说话,才睁开眼睛的。
“公主殿下。”
那人用平淡温和的语气说:“卦出了。”
宋小河睁开眼睛,先是看见了素白纱帐在面前轻飘,殿门大开,清晨的光悄悄探进来,将整个光滑的地板都照得发亮。
空中蔓延着一股烟火香气,很像是寺庙里的那种香,非常浓郁。
入眼可见的白色充斥着整个大殿。
宋小河侧头,就看见纱帐后有一个坐着的人影。
“什么?”她开口问。
随后那人抬手,撩开纱帐,从里面的座上走出来。
此人却是步时鸢。
她身着黑白相间的道袍,长发绾着木簪,面容还是一如往昔的苍白,病容依旧。
只是这时候的她显然没有那么沧桑瘦弱。
她看着宋小河道:“这是殿下问的第一百一十九卦,仍旧是同样的结局,夏国必亡,无法更改。”
宋小河听此言后,有些愣愣的。
忽而脑中涌起一些不曾出现在她生命里的记忆。
崇轩三十年,群妖集结,向夏国邀战,要夏国皇帝交出镇国之宝,否则将攻破城门抢夺。
夏国皇帝带将士迎战,死于城外,被群妖分食,举国同悲。
宋小河看着身上雪白的孝裙,再听面前的步时鸢唤她公主殿下,自然也明白她现在的身份就是壁画中歌颂的主角,良宵公主。
依稀记得她被拉入了壁画之中,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谢归所说的,让她亲眼看看,指的原来是这般意思。
宋小河抬眼,再看向面前的步时鸢,问道:“你说我问了多少卦?”
“一百一十九卦。”步时鸢答道。
“每一卦都是同一个问题?”宋小河又问。
步时鸢道:“不错。”
宋小河沉吟片刻,又道:“问的是什么?”
她行为反常,步时鸢却像是并未察觉异样,抬手斟茶,缓声道:“殿下问,夏国可能渡过此次难关。”
宋小河怔怔出神。
她脑中忽而冒出了奇怪的想法。
九十多年前的冬日,良宵公主问了足足一百一十九卦,却得到的都是夏国必亡的结局,那么她在得到这最后一个答案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殿下喝茶。”步时鸢将冒着热气的茶盏推到宋小河的面前,轻声说:“若是将阴阳鬼幡交出,或许可保夏国安宁。”
宋小河低眸,看着杯内蒸腾而上的热气,她不知道良宵公主听到这话的时候是如何回答的,但她想了想,开口说:“鸢姐,城外恶妖环伺,就是为了抢夺阴阳鬼幡。若将此等上古神器交予它们,就算当真保全了夏国,那么其他国家的无辜百姓又要面临什么样的灾难呢?”
“这是助纣为虐。”宋小河说。
步时鸢道:“若是它们作恶多端,害人太多,自会惊动天界出手,以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保全天下所有人,但你是夏国的公主,是夏国子民为今唯一的希望。”
茶香缥缈,与空中的烟香交织在一起,雾气萦绕在宋小河的眼前,让她有些看不清楚步时鸢的面容。
冬风从殿门出灌进来,吹得宋小河觉得指尖冰凉,她往袖子里缩了缩手,说:“这世间苦难已足够多,战乱,天灾,妖邪,病疫,凡人生命苦短,已然承受太多,诚然我无法保全所有子民,但我也绝不会成为给妖邪递刀的恶人。”
宋小河不懂那么多大道理,所学所知都是师父教的。
年幼时,她是废柴弟子,梁檀是废物师父,师徒俩没有什么能耐,甚至还有不少劣性,算不上什么品行高洁之人。
可师父说过,善,是人之根本。
心中存善,才能成人,立世,得道。
“那殿下便带着阴阳鬼幡离开吧。”步时鸢道:“如此还能存留夏国血脉,日后有机会复兴夏国。”
宋小河扬眉:“让我扔下这一国百姓独自逃走?我如何能做出这等事?”
“殿下,天命不可违。”步时鸢道:“夏国必亡,不论做什么都是徒劳。”
宋小河回:“我不是要违背天命,我只是给夏国子民再争一线生机。”
她缓缓站起身,对步时鸢露出一个笑容,说:“一定还有别的方法,我回去想想。”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步时鸢也起身,送她至殿门口。
出门时,寒冬腊月的风扑面而来,宋小河冷得瑟缩肩膀,“夏国的冬日竟如此寒冷。”
步时鸢仰头,目光放得极远,说道:“大雪要来了。”
宋小河搓搓手,知道步时鸢说的是崇轩三十年的那场暴雪之灾,她叹了口气,抬步离开。
夏国皇宫没有那么辽阔宏伟,但建筑却是相当华丽的,有些檐下的花纹里还嵌了金。
她本想好好在这皇宫里逛一逛,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