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室内,扶离缓缓松开少女的身体,漆黑的瞳孔里一片晦涩。
“你要同本宫说什么?”宁烟见他半天不说话,索性自己打破了这份宁静,清冷的脸上带着点点不耐。
“有什么话就说,本宫传了珍物司过来量嫁衣尺寸,别耽误了时辰。”
这句话犹如触了扶离的逆鳞,那双黑眸猛然一震,瞳孔紧缩着满眼是不可置信。
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公主当真要嫁那李锐?”
宁烟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话里并无情绪,反问道:“不然呢?”
“那我呢?”扶离往前靠了一大步,睁着猩红的眸子,将宁烟逼到墙角。
眼底的失落心碎铺展开来,是他惯会用的那一招。
“那我呢?”他又一遍问。
宁烟这次却不上他的当。
莹莹的眸光落在扶离的肩膀上,借着他身后大开的窗户,看向正在西沉的落日。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际,也染红了她苍白的脸。
宁烟悠悠然地开口:“扶离,从前的事情,我们就都忘了吧。”
少年呼吸一窒,反手扣住她的肩膀,心脏那处被揪紧的痛意越发明显。
他沉下的嗓音喑哑而颤抖,“你说什么?”
“你明日不是便要回祈国了么?”
这句话直接让扶离正在原地,他一直没想好要怎么将这件事情告诉她,可事到如今,她却已经知道了。
所以她生气,是因为自己要走吗?
扶离眼里略过淡淡的希冀,急不可耐的开口,“我可以解释的,回祈国只是……”
“不重要啊,本宫不在意。”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打断了扶离的思绪。
少女面色平淡,一双猫瞳淡淡地看向他,对他继续说。
“正好你回祈国,我出嫁。从前的事情就当做是一场梦,毕竟我们各自都要有新的生活不是吗?”
“梦?新的生活?”
扶离讽刺的笑着,双眼一眨不眨的观察着她的表情。
可宁烟至始至终毫无波澜,对待他就好像是对待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他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来,方才滚烫的情绪慢慢变成一潭死水,再激不起半分涟漪。
纵使现在有千万般言语,扶离却死死遏制住心底隐秘而又肮脏的冲动,狼狈地落荒而逃。
少女脸上的冷漠一瞬间被欢喜所替代,“涨到多少了?”
小七兴奋道【92%啦!我能感觉到他刚才很生气来着,居然能忍着不发火。】
“毕竟他现在还是个无权无势的质子啊。”宁烟抬手对着夕阳看了一眼指甲,眼尾漫不经心的勾起,“现在把这头狼放回山,可算有好戏看了。”
这晚很快便过去。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华姑姑手里拿着药材,准备去隔壁的小厨房煎药,才过了个转角便看见道身影。
少年还穿着昨日的那身衣裳,高高竖起的马尾被晨间的雾气打湿,他正对着宁烟寝宫窗户的方向,就那样静静的站着,仿佛像是一尊雕塑。
华姑姑手里的药材差点被吓掉在地上,她看见扶离缓缓转过身,先是步伐踉跄着,随后逐渐变得坚决果断,不带丝毫留恋。
仿佛那个悄无声息在窗外守了一夜的人不是他。
扶离走了。
跟着那三位使臣,天色还朦胧时便上了回祈国的马车。
等宁烟自然醒,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马车早就出了城,行至郊外。
“公主,努比早上起来给您煎药的时候,发现扶离世子好像在外面站了一夜。”
华姑姑一边喂药,一边回忆着早上的情景。
宁烟被药苦得头皮发麻,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推开药碗,看上去十分痛苦。
华姑姑还以为她是因为扶离离开而难过,越发关切心疼。
“公主别难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如今扶离世子回了祈国,公主也不必担心他会受到性命威胁了。”
宁烟好不容易将那一大口药咽下去,听到这话嘴角不由得又抽搐了几下。
什么叫回了祈国不会受到性命威胁?
祈国那狼窝,可比大宣皇宫可怕的多。扶离此去要想夺势,必然要经过一番殊死搏斗。
但宁烟却不在意,所有的事情都在照着原定轨迹发展,而她现在所需要做的事情,那便是等。
有耐心的等。
……
转眼便入了深秋。
这几日身体越发孱弱起来,宁烟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周围宫女太监们紧张的观察着她的方向。
因为就在前几天,她在去皇后宫里的路上突然晕厥,几乎惊动了整个宫里的人。
现在大家看见她都跟护着宝贝一样,生怕她走几步路又晕了,或者一个不小心病情加重。
宁烟也很无奈。
这具身体的状况是不可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