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说完,唏嘘不已,心中也愈发相信师父曾经说过的一段话:一个人的气数,生而携之,不管气数好坏如何,都如影随形跟随着此人,不离不弃。但一个人的气数却并非一成不变。某个人的气数,会因他碰到的某些人、某些事而随之改变。当年主子命人给景洪前辈占卜之时,占卜的结果表明他的阳寿气数已奄奄一息,本该被击杀在偷剑过程中的,但却因为妻子的一个迁居庐江府的决定,生生的违逆了自己既定的气数,又多活了这些年。
拥有旺夫之相的女子,不仅能旺夫,还能救命。
“我为何要感谢我家夫人?就因她执意要迁来庐江府?”
何健一脸茫然。
“正是。至于原因,容我慢慢道来。前辈,您对赤霄剑的点点滴滴,都应该烂熟于心吧?那您自然知道,赤霄剑乃是一块取自西域火山焰口的一块上古玄铁所铸,因这块上古玄铁久处至阳之处,经年累月的积淀下,不断吸收着熔岩的热力积蓄在本体之中。即使后来这块玄铁被熔铸成了赤霄剑,但因成剑前的经历,导致赤霄剑的品性很是狂暴,即使高贵如主子,也无法完全压制赤霄剑的狂躁和火力,因而不得不将心爱的赤霄剑贮藏在库房中。当主子得知你要逃往庐江府之时,便觉得或许可以让您带着赤霄剑,来这多山多水、天地灵气极为馥郁浓稠的庐江府,让赤霄剑在此地,多多吸收弥漫在天地间的水之清灵淡然气、山之沉稳厚重气,从而中和赤霄剑本身的暴虐之气,真正成就赤霄剑帝道之剑的威名。”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来来往往,纷繁杂乱,书生一语,何健顿悟。苦涩的一笑之后,何健朝着北方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赞叹着当年那位主子,那个神一般的男人,洞察先机,俯瞰一切。
难怪,主子当年能在最不被看好的颓势下突然发力,击败诸多皇子,登基称帝。
这十几年来,何健一直活得心惊胆战,活在随时都会被自家主子派人杀掉的无尽恐慌之中。逃到庐江府的第一年,几乎可以说,已经改名为何健的原景门第七人景洪,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几乎整夜都会在睡梦中猛然惊醒。但是对无限接近地级神器的玄级神器——赤霄剑的贪欲,让何健如鲠在喉,艰难地度过了难熬的第一年。
直到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年之后,他还以为主子已经放弃了对自己的寻找。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或者说,自己太傻了。即使贵为天子的主子,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一柄无限接近地级神器的宝剑?
何健这才明白,一直以来,自己就犹如一只卑微的蝼蚁,以为行迹隐秘,无人察觉,但主子一直如天神一般,随时都能知晓他的动向。主子之所以容忍了赤霄宝剑在他手里,仅仅是因为想让赤霄剑在庐江府地界上,多多的吸收天地灵气来中和赤霄剑本身的暴戾之气,仅此而已。
这么多年来,小心翼翼的保管着赤霄宝剑,本还打算把它当做永不示人的传家之宝留给子孙,现在想想,似乎是想的太多了。这么多年来,诚惶诚恐,小心翼翼,本以为苦尽甘来,谁想一切尽在主子掌控。说到底,自己即使逃离了庐江府,依然是一枚棋子。而棋子,永远都不能变成棋手去帷幄棋盘的局势。
十二年前能突然崛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败几位呼声、威望都极高的皇子,成为朝庆国第十一位皇帝。有这般见识、智谋、隐忍,何事不可期?
此人不君临天下,何人可胜任!
“前辈,是时候做个了结了。烦请回家交待一下宗族事务,再把赤霄剑拿来,然后你自刎,我回去复命。咱们之间,也就两清了。”
书生井井有条的安排着接下来的计划,言语清淡,但句句狠戾。绝对的实力在身,颐指之气纯然流露,由不得任何反抗或拒绝,两人之间甚至都没有过招,书生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请另一位武道高手自杀。
“好,今天这般结局,早已经预料到,已有所防备,遗书早已写好,回去简单交到几句就好。至于我带来的这些侍卫,我以曾经景门中人的身份向你起誓,我的所作所为,他们毫不知情,能不能放过他们?就像你放过金无极和万方源那样?”
一手培养的手下,这些年一直忠心耿耿。如今自知不能长久,但何健还想着替这些下属求一条活路。这何健,倒是个有情有义、值得尊重的汉子。
只不过,值得尊重,并不是一定要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