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这位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直接起身离开座位,朝大厅大门的方向疾走而去,根本不再理会接下来的拍卖。至于那还未到手的三千两银子,呵呵,谁还在乎。
场间几位在庐江府排的上号的大人物,比如段家的几位,何家的几位,还有其他世家的长者,看见那中年汉子如此匆忙,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这些人脸上没有半分嫉妒,反倒是都带着轻蔑的笑意,望着那中年汉子。
“吴大光吴先生,这么着急离去,可是我们招呼不周?”
从台下一间不起眼的包厢里,走出一位捋着胡须的中年人,轻摇羽扇,对这匆忙离去的船板主人,淡淡说道。
“平先生!您怎么亲自来了?”
被叫住的吴大光循声回头一看,也是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城西拍卖行幕后的老板,平家第二号权势人物,今天居然出现在庐江府的拍卖行里,实在难得。
众做周知,庐江府里有四大宗族,雄霸一方,无人小觑;巧合的是,在管辖着庐江府的江安行省的省城安城,也有着四大宗族。安城的四大宗族,在财力上尚无法稳稳压过庐江府四大宗族,但是在权势和人脉上,绝对超过庐江府四大宗族。就连庐江府三大权族,在安城四大宗族面前,也稍逊风骚。安城四大宗族的恐怖实力,可见一斑。而平家,便是安城四族中的一员。
平家二当家平成这一露面,马上在会场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庐江府内诸多世家大族来人,都站起身来,主动向这位平家大人物示好。而平成也不托大,都一一点头致意回应,做足了礼数。
“平先生,今日难得一见,本该详叙,不过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如此失礼,容改天在下请客赔罪。”
“吴先生,你可是打算回去,命人将那艘沉船捞上来?”
先前还极有礼数的平成,却突然变得‘无礼’起来,一语便点破吴大光的心思。被人一语戳破小九九,那吴大光倒也不觉难堪,痛快地点头应下,“既然平先生知道在下要回去做些什么,该能理解在下为何要急着走了。平先生,失礼了。”
吴大光现在可没有心思和平成闲聊,虽然他一直很想和平家这位二当家攀上些关系。
“吴先生,你不必去了。便是去了,那艘沉船也已经不是你的了,那你还回去作甚?”
吴大光闻言一愣,看着平成古井无波的面容,稍稍有些不解。为何平成会这么说?我捞上来,自然就是我的。但是此刻,脑海中一个可怕的想法如闪电一般一闪而过,他便马上明白了平成所言何意,转眼间,双目便被怒火充斥,面色却大寒如霜。
吴大光究竟想起了什么?容慢慢道来。
这庐江府,在整个江安行省十二府中,拥有不逊于整个行省中心——安城的经济实力。而一个寻常的府地,却能拥有和省城媲美的经济实力,这一点,庐江府辖域内密布的河网、湖泊功不可没。正是它们,撑起了庐江府商贸往来的大梁。有了河,才能有船;有了船,才能将庐江府盘活,成为贯通朝庆南北的一处要冲。
有船在水面上航行,自然就会有沉船在水下场面。向前沿溯几十、数百、甚至上千年的时间里,庐江府辖域内的河道、湖泊里,因天灾、人祸,不知沉掉了多少艘商船。而围绕着这些沉船的归属权发生的纷争,曾困扰庐江府衙许久都不得解决。
庐江府临水而兴,庐江人依水而居,但是密布的河网、星罗的湖泊,并没有将庐江府百姓的脾气秉性浸润地柔和、婉约、平静,反倒是因庐江府贯通南北,各方商贾往来云集,带来了各自家乡的风俗人情。在各式民风互相杂糅之下,让这庐江府一方水乡的数十万百姓,形成了剽悍不屈的奇特民风。为了争夺那些无主沉船的归属权而发生的纷争和私斗,多如牛毛,不可胜数。后来,实在厌烦了处理这类事件的庐江府衙,为了防范这类事情再次发生,发布了一条简短却格外奏效的律令:
庐江府辖域内的沉船,若无法证明对沉船有的所有权,则沉船及附属物品,一律归府衙所有!
你们不是很能争吗?为了一艘船,不惜对薄公堂,甚至大打出手,私斗不止,死伤惨重。现在只要你们无法证明沉船是你的,或者是你们祖上的,那不好意思,连船带船上的东西,都归庐江府衙所有。
正因为想起这条律令,才让吴大光面色大变,同时懊悔不止。现在谁都知道了澧江上那艘沉船是楠木打造,待这次拍卖会一结束,想必这个消息恐怕马上就会流传出去,到那时肯定少不了眼红之人也想去分一杯羹。到时候,庐江府衙自然会发出公告,申明对江中沉船的的所有权。到那个时候,即便他背后有漕帮,也不敢和官府争抢那艘沉船的归属了。
“吴兄,自江底打捞上来之后,那些船板一直都在,你也没敲开这些船板看看,这便说明这些船板本就不是你命中该有的东西。既然如此,安心接受吧。在这里等拍卖结束,领了那三千两银子,之后再作打算。切莫瓜没摘到,把芝麻也丢了。”
平成一副长者模样,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