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决心暂时不去碰那些东西之后,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春夜渐寒,衣衫单薄的易玄站起身来,回屋睡觉去了,只留下那张破旧的躺椅,孤零零的留在院子里。
内院,原本易玄的那处宅子里。
花还是那些花,只不过院子却已经易主。月光下,初开的晚香玉散发着迷人的淡淡清香;那一株冰婉儿在易玄满月栽下金桔,并没有因为主人的离去而黯然失色,早已枝繁叶茂,长势喜人。
睡梦中的易玄,好像又一次回到小时候,回到那株金桔树下。午后阳光下,金桔树荫中。年幼的易玄乖巧的依偎在娘亲的怀抱里,听娘亲如数家珍一般,对年幼的易玄讲述着五花八门、森罗万象的故事。
花前始相见,花下又相送。何必言梦中,人生尽如梦。
夜已深,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睡下了。
易家内院孙二夫人的院中,便仍旧点着灯火,一片明亮。巡夜的内院侍卫走过这里,都面带敬畏之色,就连站在门外的孙二夫人的侍女,这些侍卫也不敢丝毫的轻视和觊觎,见此处无异常,便匆匆离去,不敢久留。
“罗岳,今天的事情,我已经听鲜儿说了。说实话,这件事你做的并不漂亮,有失水准。”
说话的,正是易家的孙二夫人,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责备。在随老爷前往弘福寺为新来的小杂种祈福之前,孙二夫人事先已经交代过罗岳,让他今日抓住机会好好羞辱易玄一番,但是结果却让孙二夫人有些不满。
“二夫人,不是属下办事不力,是因为属下没料到三小姐的出现。她身为易家三小姐,亲自开口让属下放易玄离去,属下怎敢违逆.”
“办事不力,还敢顶嘴?”
“属下不敢!”
罗岳连忙低头,不住的道歉。
“算了。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你。我也没想到,易翠那个死丫头居然敢在大中午的跑出来替易玄出头。想想真有意思,以前是那两个贱人喜欢凑在一起,现在连贱人的孩子也喜欢在一起!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老爷当初没有捎带着处死易翠,如今没有狠下心来处死易玄,实在是太便宜这两个杂种了。”
“二夫人息怒.。”
平日里在内院外院威风凛凛的罗岳,在二夫人面前,居然如此卑微,只能扮演侍女的角色劝夫人消气而已。
“算了算了,易翠本来就不是威胁,现在易玄也被废掉了,事情还算顺顺利利的解决了。既然如此,我就不再追究你轻易放走易玄的过失了。我孙如燕治家,向来是非分明,有过就要罚,有功也要赏。前些日子,是你最先向我禀告了外院流传的易玄身世的谣言,又是你动用手下将谣言彻底散布开来,为我扳倒易玄奠定了重要的基础。这一件大功,我一直都记着。鲜儿,呈上来吧!”
孙二夫人话音刚落,便有侍女从帘幕后面款款走出,手中端着一个覆着丝绢的方形木托。从那名侍女略显吃力的面容看出,丝绢下的东西似乎颇有些分量。
“罗岳,这是五百两的银票和三百两的纹银。银票,自然是赏赐给你的;至于纹银,你下去之后自行、、分发给那些出了力的侍卫。”
伴随着孙二夫人慵懒的声音,木托上覆着的丝绢也被掀开,木托上顿时迸射出耀眼的银芒,耀的人睁不开眼。
“跪谢二夫人赏赐!”
看见如此丰厚的奖赏,一向在属下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罗岳,居然毫不犹豫跪倒在孙二夫人面前,面色之虔诚,只怕会让许多自诩虔诚无人能及的教徒都相形见绌,甘拜下风。
“只要日后你继续效忠于我,赏赐自然会源源不断。好了,我有些累了,你退下吧。”
孙二夫人有些疲倦的轻轻打了个呵欠,由侍女鲜儿搀扶着,信步往帘幕后面的卧房中走去,丝毫没有理会仍然跪倒在地上的罗岳。
“弟兄们!这二百两纹银,是二夫人所赏,你们都分了吧!”
糊里糊涂就被罗岳唤进一间隐秘厢房中的侍几名卫,看见罗岳从口袋中倒出的一枚枚泛着精光的银锭时,整间厢房顿时陷入了无声的狂喜之中。只不过是按照孙二夫人的命令,在内院和外院对有关三少爷的谣言进行了一番煽风点火,便得了这么丰厚的赏赐,这样的待遇,足以让他们对二夫人感恩戴德,顶礼膜拜。
待纹银分发完毕之后,走出厢房的几个侍卫,面色仍旧一如从前。横眉冷对,板着个脸,继续巡夜去了。从他们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刚刚有一笔天降横财砸到他们身上。
当几个心腹侍卫从厢房走出之后,罗岳诡异的一笑。深吸一口气,努力感受着胸口那张银票传来的力量。不过当他想起那件更重要的事之后,面色一正,又回复先前威严神态,昂首阔步地走出厢房。
当罗岳走到易老爷的院子之后,马上低下头,整个人都谦卑起来。但是罗岳却并未止步于此,而是继续前行,在易老爷院子右边的院子门前停下。
这里,是秦大夫人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