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朗州市其它地方一样,这户人家门口有一个不大的空地,正中是很空旷的堂屋,除了醒目的“天地君亲师”神龛之外,只有一张桌子和一部黑白电视机。因为是夏天,中间的火塘早就是灰烬一片,只是它的上面还挂着几个分不出本来颜色的竹篮子。左右两边应该是卧室。这房子看上去修了不过两三年,没有抹外墙,红砖和石灰浆赤-裸裸地露在外面,显得没有多少新气了。窗户没有安玻璃,和其它农村修的房子一样,只是用一张塑料薄膜遮住了而已。最左边的那一排应该是厨房、猪圈、厕所。
在这个时候,这户人家应该刚刚吃完中饭。苏望等人走进去的时候,一位老婆婆还端着手里的瓷碗诧异地看着一行人,愣了十几秒钟后便转头大叫起来:“老倌子,老倌子,来人了,好像是乡上的干部。”
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农健步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几个年轻的男女,应该是他的儿女。
“你们是谁?”老农嗡嗡地问道。
瞿青松看了一眼郝显年,微微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口说话,却不料苏望抢先一步道?”老大爷,我们是县政府研究室的,下来做些农村方面的调查,希望没有打扰你们。”说完,随意指了指郝、瞿二人道,“他们两位是你们乡里的干部。”
“原来是县里和乡里的领导。”老农依然闷声道,他对后面说道?”你们赶紧给领导们搬凳子,堂客,赶紧泡茶。”
等大家都坐下,苏望又客气道?”老大爷,怎么称呼你?”
“我姓向,大家都叫我向老九。”
“向大爷,我姓苏,你叫我小苏好了。对了向大爷,这几位都是你的儿女吗?”。
“哦,这是大伢子和他堂客,那是我的二伢子,还没结婚。还有两女儿,不过都已经出嫁了。”
“向大爷,你们上午有农活吗?”。
“没什么农活,现在稻子还没熟,就是要去田里多转转,看看有没有长虫。”
从麻水镇开始,苏望就在乡镇农村里转多了,知道该如何跟这些老农攀谈。他不再追问老农家里的情况,只是就再过段时间就要熟的早稻以及后面的中稻或晚稻情况跟老农攀谈起来。
聊了几分钟,老农越谈越轻松,仿佛在跟左邻右舍讨论今年稻子的收成,过了好一会才意识过来,很惊奇地对苏望道?”这位苏领导,想不到你这么熟悉农活?”
苏望呵呵地笑了起来?”我也是向你们学习的,跟你们聊多了,自然也就熟悉了。”
看到气氛慢慢被扯轻松了,苏望便把话题向他需要了解的方向引,他们一户人家有多少水田和旱田,平时都种些什么,一年收成是多少。话匣子一打开,向大爷便有点收不住了。他说起为了给大儿子结婚,自家三年前全家劳力齐上阵,花了一万多元钱才修好这幢两层楼房,家里一下子亏空了几千元。
禾山乡山多地少,一家人再怎么省,一时半会也补不起那亏空,而且每年的提留款按人头算也不少。眼看着二儿子也处对象了,要结婚了,可不知道从哪里来钱。没有办法,老大两口子去富江镇打工,二儿子却去了岭南打工,眼看着就要收早稻了,向大爷便早早把两个儿子都叫了回来。不是他不通情达理,而是两个女儿那边缺劳力。看着亲家那边老的老、小的小,全靠女儿女婿当牛做马,他肯定心痛,能帮一点算一点。
苏望顺着老人的话题和思路,了解到了很多他迫切想知道的情况。
禾山乡经济水平在渠江县是偏下,但又算不上是最贫困的。随着这几年经济建设和发展,禾山乡老百姓的收入虽然比以前有所增长,但并不意味着就可以松口气过小富生活。苏望感觉到,跟着经济增长而随之上涨的是提留款。乡镇政府要养活更多的“编制内的人”,要修办公楼和买车,要接待上级的视察和其它单位的考察,要出去考察“学习先进经验”,要……随着gdp上升,乡镇领导们的眼界也“开阔很多”,需要更多的钱去实现他们的“理想和抱负”。于是,提留款以远远大于老百姓收入增长的速度在增长。
而目前,像禾山乡老百姓,由于地理和自然条件限制,收入来源极其固定,田里种的、土里刨的、外加打工所得,就是这么几条。而苏望领导的两大资源基地建设,才开始不久,还没到见到大钱的时候。因此,收入来源少、提留款和其它支出多,成为目前禁锢像禾山乡这类地区老百姓过上富足生活的最大枷锁。
向老汉讲得是口水直飞,苏望则一边听着一边记在小本子上。而旁边的郝显年和瞿青松却有点坐立不安了。
郝显年年纪大些,性子也沉稳很多,坐在一边只是闷着头抽烟;瞿青松却时不时地抓耳捞腮,想插进去说句话,可怎么不敢开这个口。
过了近一个小时,村里的支书和主任闻讯赶来了,总算是解了两人的围。
“郝书记、瞿乡长,欢迎你们来二坡村检查工作。”打头的四十来岁的男子老远就堆着笑容道。
“苏县长,他们是二坡村的支书和村主任。”郝显年对苏望介绍道,然后转过头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