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沉思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大师一声低啸,继而吟道:“雪芽近自峨眉得,不减红囊顾渚春。再好的茶,若失了静心,也是淡而无味。施主颇有慧根,奈何这般愁思欲绝?”
云潇心里一沉。
静心。她一向最引以为傲的沉静,缜密,仿佛一瞬间消失无踪。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她是在顾念着手足之情么?
母妃的哀泣……父王的背影……玉雪玲珑的小女孩甜甜的微笑……乳娘的宠溺……牡丹丛里,她一抹轻扬明艳的微笑。
那一瞬间,击中她心口的喜悦感,是世间任何事物,都不能比拟的。
凌寄风慢慢将手放在云潇冰冷的交叠双手上,温热触感传来,云潇霍然安定下来。
不,她不能心乱。
寺庙中一阵钟声,悠远虔诚,飘扬而至,已是清晨。钟磬袅袅不绝于耳,仿佛一时之间万物之音尽数消失。
但听这晨钟敲了一百零八下,云潇缓缓立起,淡然道:“晨钟已鸣,夜漏将尽,我与兄长是要告辞了。多谢大师直言相告。”
大师闻言一笑,爽朗道:“老衲与施主有缘,临别时不妨写一批语,聊作纪念……宇宙洪荒,命数天定,是人力不能更改的。”
上官云潇微微侧头,看了看自进入禅院,便褪去了轻浮嬉闹的凌寄风。
夜色阑珊,晨光熹微,他一双深眸,竟然露出几丝澄澈的深蓝。
命数天定么……
丹凤双眸微微眯起,云潇低首不语。
面前此人甚是通灵奇俊,或许……能一语道破天机。
传说,她出生那一夜,济南王府上空,红光缕缕结成龙纹,照耀天空游漾不定。帝星暗淡,光焰忽明忽暗,摇晃不定。那一道赤气,直冲霄汉,整个上京,皆被笼罩。
司天监认为,此乃三星明清气朗,国家和平昌盛之兆。
而这十七年中,或许正是因此异兆,方使得奸人嫉恨,上官家蒙难。
当下便留了心思,璇玑宫藏书万卷,云潇虽未一一翻阅,但星象一门,时常自己琢磨,却始终未能求解。
甚至连上古神镜也不能解答她的疑惑,反而是给她了一个更加扑朔迷离的问题。
可是……此人是光明寺的大师,是否值得信赖……
正在犹疑,便见凌寄风神色古怪,自那大师手里取来一纸长卷,举目审视甚是仔细。
他甚少有这样郑重的神情,云潇突然有些心虚气短,连忙向他伸手索要。凌寄风微一怔忪,便将纸卷递与了她。
是一卷再平常不过的纸,若论独特之处,便是古色古香。云潇借了东方微微的晨光,一字一字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