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个澡出来,时针已经差不多指向十二点半。
我拉开阳台的门,在深圳潮湿的风中,于二十八层的高空,抽了一根烟,还不道德地把烟头转身丢在了风中。
地面有些湿,深圳总会下起这样迅捷无痕的雨,这真是一个太过寂寞的城市。
跟北京不同,它是没有根的,仿佛一个大型的办公室,大家潮水一般来了又走,一点温度都不要留下。
我知道我又要多愁善感了,我要跟自己的负面情绪作斗争。
起码这一刻,我不能容自己无休止地沉溺在这份小资产阶级自怨自艾的情绪之中,我要乐观向上根正苗红,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潇洒得让徐志摩汗颜。
小北依旧没有回来,我决定打个电话给他。打过去后,移动通信的冰冷女声告诉我说,机主正在通话中。
凌晨十二点四十,除去上海那位,我不知道他还能打给谁。
我知道自己很贱,为了让自己爽,我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劝诫式半威胁实际还是输了的,我说,亲爱的小北,事已至此,有些电话当我的面也可以打的,只是等人的滋味真的不太好。楼下有人出了摊子吃生蚝,你确定不要跟我一起吃?
短信发出没多久,小北的电话很快打过来,干净利落冷静坦然。他说,五分钟后你下楼,我们去吃生蚝。
挂了电话我却笑了,那笑容含义不明,表演性质十足。
我心说喜悦,你丫人格分裂了吧,表演性人格障碍了都。
随后倏忽将自己的心理疾病抛至脑后,在房间里似是而非地试了几件衣服,谋杀掉五分钟的时间后,穿着最难看的那一身,华丽丽地滚下楼去了。
2
乘电梯下楼,我突发奇思,想如果电梯故障,我就此自由落体至地下一层,看着肉酱一般可爱的我,小北会哭么?还是会连夜消失在深圳,装作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终极思考是不会有答案的,电梯很快行至一楼,我走出电梯,抬头就看到等在电梯口玩着魔方的小北。
我们相视一眼,仿佛接头成功的地下党,沉默着一前一后走出了大厅。
出了酒店,左转五十米就是一个路边的烧烤摊位,一对中年夫妻档,他们交替着烤东西,闲着的那人便招待着客人。
我们坐定后,点了东西,喝的只有啤酒,小北就去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两瓶深圳当地的奇怪饮料。
回来后,他继续玩魔方,我百无聊赖地看着他玩。
“小北,要是我吃生蚝被毒死了怎么办?”
他连头都没有抬,继续跟魔方搏斗,过一会儿才缓缓用粤语回答道:“黐线……”
“你不要欺负我听不到粤语,我告诉你,我知道这是神经病的意思。”
“知道还问得那么兴致勃勃,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你回答我嘛,总会有个答案的。”
“你死了,我也活不了。大家齐饮孟婆汤,共赴黄泉路。满意了么,靓女?”
“那万一就我自己死了呢?”我夺过他手中的魔方,他伸手过来抢,未遂,只得无奈地看着我。
“要是你自己死了……”小北斟酌道,“那就死了呗……”
“你会怎么做?”我既百折不挠又无厘头。
“会报警……”他倒是冷静万分,知道有事找警察,“把害死喜悦的犯罪分子绳之于法。”
“想点儿新鲜的。”
“解剖你,新鲜么?”
“去你的!”我扑哧一声笑出来,把魔方丢给他,“玩儿你的魔方吧,讲话真无聊你!”
“那也得你敢问出这么无聊的问题啊!”他埋头开玩还愤愤不平的,“你给我一只母鸡,还指望我做出猴脑来啊?”
一打生蚝冒着热气被端上来,我拿起一只吃,肉肥汁满,香气扑鼻。
“啧啧,这生蚝……简直可以跻身为我人生生蚝排行榜的第一名永久地载入《喜悦史记》了。”
“至于么,吃过东西么你,既然你这么爱吃,明天我带你去吃高档的,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生蚝之王。”
“我不爱高档,就爱路边摊。你不觉得路边摊很棒?”我被自己讲得忽然有点儿感动,“你看看老板夫妇,多幸福啊,生活里的烟火气总是让人心生欷歔。”
“呕……”小北做呕吐状,“你不要连吃个生蚝都逼我,我忍你忍了很久了。”
“打我啊你。”我朝他肆无忌惮地做鬼脸,吐舌头吐得跟变色龙一样。
“自重好么你,怪吓人的,你这年龄这样,都能被归类到为老不尊了。”
“管得着么你!”我撇嘴,志得意发得仿佛刚学会打鸣的小公鸡,“姐姐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见识。”
就这样,我们不着四六地斗着嘴,昏黄路灯下,迷蒙烟火中,我们吃下两打生蚝,撑得酣畅淋漓,愉悦的空气中飘满不存在的花香。
“喜悦,你明天想去哪儿?”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