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眉心紧蹙,正要发话,只见身后那群出征的幽州骑军已不约而同的策马上前,也不知是谁带的头,这些骑军忽然一起甩动马镫,发出一阵阵如暮鼓般沉闷的撞击之声。
自从大辽建军之始,辽军骠骑便以军纪严明,作战勇猛闻名天下,军中将士不奉帅令绝不会擅自行动,但生性剽悍的辽军中却也有这种自发而起甩动马镫的不成文风气,因为这代表着军士们决意告知所有人的两种心意,第一是对他们衷心敬服的君皇将帅表达誓死效命之心,第二则是在大战来临前,当他们面对仇敌时死战到底的决心。一旦有军士做出这种举动,那就表示他们或是决心追随主将至死,或是宁与仇敌同归于尽的复仇之心。
此刻,这一万名骑军整齐的甩动马镫之举正喻示着他们渴求复仇之心,一声声铿锵沉重的甩镫声遥遥蔓延在黑郁郁的深夜里。
听到这比战鼓更激昂的复仇之声,智神色一暗,心道:“拓拔战,你果然了得,既破城又攻心,竟以仇恨促起这场不该有的血战,难道这一切都已如你预料一般无法挽回┉”
窟哥成贤和若海见军士们同仇敌忾,心里也是杀心大起,齐向智问道:“智王,羌军转眼即来,我们该如何迎敌?不如一鼓作气冲上迎战?”
众骑军也一起望向智,只待他下令迎战。
智侧耳听着远方动静,又看了眼杀气腾腾的幽州骑军,嘴角牵起一丝苦笑,“窟哥成贤,你率一千军士上前百步,拦在顺州军之前,再把仇横押至前方,等羌军到达,若他们径直来攻,就先用错王弩射住阵脚,别让他们直冲而上,否则就按兵不动,我要先和涂里琛一谈。若海,你与其余军士守住后方,听我号令。”
夜色中,路遥处,仿佛是要使这甩镫之声更添悲壮,一阵低沉的羌号突然呜呜吹响,急促的奔跑声从远处徐徐逼近。
“羌人来了。”智对一众骑军肃然下令:“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妄动。”
若海为智牵过坐骑,谁知智却不上马,低嘱道:“若海,约束好军士们,让他们先别动手,仔细听我号令,若见我跨上战马,立刻带军士们后撤,不得有误!”
若海讶道:“智王,为什么要后撤?难道您不想打这一仗?”
“你倒是复仇心盛?”智一叹道:“若海,你眼下虽报仇心切,却不知此战一旦开始就不能容情,真到了那个时候,只怕你还会反过来求我别打了。”
若海一脸的不信,但智已不再解释,牵马走上前方,又隐约听到智低声长叹:“即使此战已不可免,我也不甘心就此坠入拓拔战的陷阱。”
随着号角声的逼近,无数羌军于夜色中涌现,除了一百余人骑着战马外,余人都是步行奔至,见此处有许多辽军列阵待战,羌军中忽有人一声大喊,冲近的羌军当即一排排一列列的停下,与辽军行成对恃,便要冲上展开近战,却见辽军的阵势甚是奇怪,近千骑军护着一位白衣长袍男子等候在前,在他们身后几十步处还用层层密密的火把围成一片空地,里面站着几千名辽军,在火把之后则又有许多骑军严阵以待。所有辽军一律身穿白色甲胄,如同挂孝出征般在夜色之中显现着一股凛然气势。
羌人们仔细看着眼前辽军,忽发现那些骑军虽然持枪握弩,杀机弥漫,但立在火把中的那群辽军不但手无兵刃,神情也甚是惨淡,束手待毙般呆然木立。
羌人正疑惑不定时,但见辽军最前列的那名白衣男子已在此时点燃了一根火把,牵着战马缓缓走上几步。
摇晃的火光映亮了这白衣男子的脸庞,羌人们迎着火光一看,这白衣男子原来是位容貌清秀的少年,一手牵马,一手举着火把,仿佛并非处身于两军阵中一般,神色自若的往羌人阵中看来,脸上神情镇定,不带一丝敌意。
羌人见此情景都觉古怪,一时倒也不敢立刻冲上厮杀。
智特意用火把照亮自己正是要让羌人看清他并无敌意,等羌人止步,智神色平和的望向羌人阵中,见他们只有寥寥百骑战马,其余男子都是步行而来,不禁暗道:“羌人果然穷苦,若早年能请义父对他们施以援手,也就不会有今日许多祸事。”
想到当日被拓拔战蒙蔽,以为羌族攻打朔州一事,智暗悔自己从前竟不知多了解这支没落部族,但此刻已不容分心,智定住心神,不去想已过之事,又向着那些骑马羌人处高声道:“辽皇麾下护龙智,恳请羌王一叙。”
随着智的清晰高扬之声,那百余名羌族骑士身边忽然踏步而出一名身形魁伟的大汉,喝道:“我就是羌王涂里琛,羌族与辽人已成死敌,还有什么好谈的?”
智虽然看不清涂里琛的模样,但见他把坐骑让给族人骑乘,心下意外之余也不禁感叹,对着涂里琛点头一礼,“羌王,我看你也是位爱惜族人的首领,否则也不会为了族人之死而攻破顺州,而我也正是为此而来,也许,羌辽之间会有场苦战,又也许┉为了你的族人着想,你愿意与我一起设法解开羌辽之间的这场祸事。”
涂里琛冷笑道:“解开?怎么解?我们已结下深仇,难道你家公主还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