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万里闯下什么大祸了?周志伟三人不由面面相觑,狐疑的看着赵文华,见他酒杯空了,魏一恭连忙给他斟了满杯,这才道:“胡长青虽说胆大,但行事素来颇有分寸,并非恣意妄为之辈,他会闯下什么大祸?”
“这回是真闯下大祸了。”赵文华轻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来,这才道:“在刑部遇上刚从六科廊房出来的抄报书手,这是一块银元买来的抄件——胡长青所上的奏疏,皇上已有旨意,明发天下。”
胡万里的折子,难道也是攻讦张璁的?这不可能!魏一恭急忙接过纸条,一目十行的快速看了一遍,看完之后,脸色立时一片煞白,不言声的将纸条递给周志伟,见这情形,陈节之迫不及待的凑了过来与他一起看。
看完之后,陈节之才缓缓落座,见三人皆是默然不语,他不由长叹一声,道:“胡长青这次确实是闯下了泼天大祸,这份奏疏一旦明发天下,他必然是千夫所指,不独官场,整个士林都将对他嗤之以鼻,支持武勋也就罢了,那些个阉人都是十足的小人,焉能掌监督之权?”
听的这话,周志伟才放下手中的纸条,小饮了半杯,又扫了三人一眼,才道:“宦官掌监督之权,这是建立在三权分立的基础之上的,就事论事,文官、武勋、宦官,也只有宦官适宜掌监督之权,这不仅有例可循,也唯有宦官掌监督之权,皇权才会安稳。”
陈节之有些诧然的望向他,道:“本中兄亦支持三权分立?”
“身为文官,有几人会赞成三权分立?这无异于是自套枷锁。”周志伟苦笑着道:”不过。胡长青说的有道理,大明要想长治久安,就必须平衡权利,并对权利进行有效的监督,这几年,各地镇守中官陆续撤回。地方文武已是处于毫无监督的状态,别看眼前还好,时日一久,必然滋生贪腐。
再说了,虽说现在文官独大,可谁敢保证日后武勋和宦官的势力不会超越文官?真若能乘着眼前这机会确立三权分立,从长远来看,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本中这话不无道理。”魏一恭点头道:“武勋且不说,宦官的势力确实是说不清楚。一旦取得皇上的信任,势力便会急剧膨胀,反压文官也不是没有可能。”说到这里,他声音一低,“皇上不仅年轻,而且还崇信道教,时常不见大臣,谁敢保证他日后不会宠信宦官?况且武勋也并非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一旦遭遇战事,武勋的势力同样会快速增长。”
见周志伟、魏一恭两人皆是向着胡万里。陈节之不由一笑,道:“二位年兄不愧是当年跟着胡长青一同前往京郊为恩师送行的,倒如此护着他。”
调侃了一句,他才接着道:“二位与胡长青关系不同,能心平气和,公允的看待三权分立。但其他官员包括士绅会如何看待这个三权分立?阉党在朝野上下名声尤为恶劣,勋臣子弟声色犬马,安于享乐亦是名声在外。
长青身为二甲出身的文官,公然上疏支持阉党和勋臣,这是公然背叛文官阶层。士林阶层,势必会招来更为猛烈的攻讦,护礼派一众官员岂会放过这等良机,必然会借机大肆攻讦,肆意攀咬,恩师虽然致仕亦会跟着被牵连被攻讦,胡长青聪明一世,这次何以如此糊涂?”
赵文华一直没吭声,静静的听着几人争辩,听到这里,他微微一扬眉头,轻笑道:“我看未必,胡长青不是糊涂之人,如此大事,岂会轻率?他行事素来出人意料,此番不惜冒着身败名裂之险公然上疏支持武勋、宦官,必然是所谋甚大,诸位如何就不想想他图的是什么?”
听的这话,三人不由一愣,方才忙着争论三权分立,还真是忽略了这点,胡万里如此行事,图的是什么?魏一恭饮殷勤的给赵文华斟了一杯酒,道:“符质兄一路行来,定然有所猜想,不妨说出来听听。”
赵文华一路上亦是在为胡万里担心,进屋之后才想到这点,小饮了半杯酒,他才含笑道:“胡长青这道奏疏一旦明发天下,必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仅会引发朝野上下对朝廷格局的讨论,亦会激发武勋和宦官的信心、野心,对于现在的文武之争而言,不啻于是火上浇油,甚至连宦官也可能会卷进来,如此一来,护礼派的官员必然会齐心攘外,全力应付文武之争,
无暇内讧,诸位想想,这种情形下,恩师会否有起复的机会?
一众同年中,恩师最为青睐的便是胡长青,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恩师若是起复,胡长青自然是最为受益,余以为,胡长青此举,应是意在为恩师起复制造机会。”
“不止如此。”周志伟接过话头道:“三权分立,不仅利于朝中三股势力相互制衡,亦利于巩固皇权,利于澄清吏治,胡长青上此疏,必然倍受皇上赏识。”微微一顿,他才沉声道:“若是所料不差,胡长青此举,应是想效仿恩师的青云之路。”
听的这话,魏一恭、赵文华、陈节之三人皆是心中一动,他们都是初入仕途,才初略品尝权利的滋味,谁不想升官?谁不想象礼仪张璁那样平步青云,数年间就入阁为相,一展胸中抱负?胡万里抛出的这个三权分立,与当年的大礼仪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