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的这话,薛良辅颇为诧异的看了胡万里一眼,微微沉吟,才道:“堂翁此乃写给张阁老之私信,捎上顾大人自是未尝不可,不过,顾大人乃堂翁上官,您让顾大人领衔还是具名?”
“领衔具名皆无不可,恩师一看便知此乃学生的手笔。”胡万里不以为意的说道:“龙溪附廓府城,与知府顾大人的关系必须处理好,否则府衙官员处处掣肘,这日子可没法过。”
“大人可真是深得官场三味。”薛良辅微微笑道:“既是如此,堂翁便勿耽搁,先写信吧。”
府衙,三思堂。
顾显仁细细看完龙溪县整治六房文书档卷的方案之后,不由看了胡万里一眼,对方将此信让他过目,其意自然是想让他署名,且不说其它,这份心意倒真是难得,这份整理文档之方案一旦呈报上去,必然会引起极大重视,思忖半晌,他才含笑道:“长青大才,此法若能推广,实乃大明朝廷一大善政。”
“义安兄谬赞,此法并不完善,只是这统一文书档卷管理模式的思路尚可。”胡万里微微笑道:“小弟打算以私信方式写给恩师,还请义安兄斧正或代为完善。”
听他明确的说出这层意思,顾显仁不由微微点了点头,略微沉吟,才道:“龙溪县衙是否准备试行?”
听的这话,胡万里隐隐觉的有些不对,但仍是如实说道:“是,小弟明日便准备着手整治六房。”
沉吟良久,顾显仁才道:“我与长青可谓是一见如故,亦无所谓交浅言深,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真的有不妥?胡万里忙起身微微一揖,道:“还望义安兄不吝指教。”
“坐,无须客气。”顾显仁还了一礼,才缓声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官场历来皆是功过相伴,这份方案,长青可以给张阁老,但龙溪试行却是万万不行,奉旨试行尚勉为其难,自行试行,实是后患无穷。”
听他说的如此严重,胡万里眉头不由一皱,忙道:“小弟愚笨,还请义安兄明言。”
顾显仁呷了口茶,才缓缓说道:“统一文书档卷之管理,每年定期不定期考核各房之司吏,庸者下,能者上,此两条虽说可遏制书吏之害,却也断绝了天下书吏之财路。
龙溪县率先试行,府衙、省衙、京师各部衙的书吏必然会层层刻意刁难,不仅是漳州府,整个福建皆有可能会因此而倍受京师各部衙的书吏刁难。
若能因此根绝书吏之害,忍一忍,熬个两三年,倒也无妨,毕竟值得,然制度虽好,却难以贯彻,大明并非没有好的制度,再好的制度,亦要靠官吏执行,大明如今之情形,是官无封建,而吏有封建,如此断绝胥吏财路之制度,断难彻底执行。”
“京师各部亦无法推行?”胡万里追问道。
顾显仁微微摇了摇头,道:“若论政务,官实不如吏,京师各部事务繁杂,若是书吏全部请辞,登时就会乱成一团,断难执行。”微微一顿,他才道:“长青如今负有试行整治驿站弊端之差事,切勿节外生枝。”
胡万里听的登时无语,明明是好制度,好法子,却不能执行,更让他尴尬的是新官上任烧的第一把火,还要他自个去浇灭,这让他这个新任知县情何以堪!
顾显仁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微微沉吟,才含笑道:“长青无须顾虑,今日我便遣人去知会张县丞、赵主薄,县衙各房司吏,让他们明日早堂苦苦哀求,长青顺水推舟便是,明日午时,我亲邀漳州名流为长青接风洗尘。”
如此安排,也算是面面俱到了,面子里子都有了,胡万里当下便微微一揖,道:“小弟多谢义安兄。”
见胡万里不固执己见,顾显仁不由长松了一口气,当下便笑道:“长青这就见外了。”
经此一事,胡万里意识到自己对大明的实际情况了解的太少,他如今不过一个小小的知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萧规曹随,还落的省心,眼见县衙的规矩一切照旧,新县尊再无折腾的意思,县衙上下皆是暗暗欢喜,不过,经此一事,县衙一众官吏皆知新县尊性子刚强,不好招惹,况且跟知府大人关系又分外亲密,谁也不敢再多事。
转眼便是腊月二十一,各地衙署皆封印休假过年,胡万里接到月港小厮送来的消息,听闻吴亦有已经回到月港,便给一众幕宾参随分发红包,安排假期轮值,宣布放假,而后便带着几个小厮乘船前往月港。
漳州距离月港不数十里水路,顺江而下,一个多时辰便至,甚是方便,春节前后,正是海贸旺季,月港亦分外繁盛,码头港市皆是一片喧闹,胡万里上岸之后,便在小厮的带领下一路穿街过巷,径往月港东南而行,出了市镇,便见一处规模颇大的院子。
领路的小厮宋文才指着那院子道:“少爷,那便是小的们的住处。”
这处院子自买下后,胡万里还是第一次来,抬眼望去,在一片绿荫掩映下,隐隐可见院内的楼阁屋尖以及高大的院墙和角楼,从外面看,便觉的规模不小,四周甚是开阔,难得的是还有一条不小的河流从旁边经过,他不由轻赞了一声,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