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要放火,王公公反而笑了,道:“大冬天的,你看近几日天气阴沉,不晓得什么时候又要下雨,再者说,城中十万百姓,你能放火,自然就有人救火,王船主也是一时豪杰,竟是如此幼稚。王船主莫非是要学那叶宗满吗?”
来他的话没什么问题,可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叶宗满三个字,听到叶宗满三字,王直顿时愣住了。
他当然不知道双屿港发生了什么,双屿港乃是他的巢穴,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所,叶宗满若是出了事,这自然就意味着……
王直几乎要疯了,他红着眼睛看向王公公,冷笑道:“叶宗满,哪个叶宗满?”
王公公昂首道:“自然就是匪首叶宗满,双屿港已被钦差命人攻夺,岛中倭寇尽数剿灭,匪首叶宗满也已毙命,咱家奉命前来,你真以为是来和你谈什么条件,你错了,咱家来,是劝你束手就擒的,束手就擒尚有生机,冥顽不灵那叶宗满就是同样的下场,令妹现在业已在京师,若是你可肯归降,我家钦差可以网开一面,为你在海路安抚使司衙门谋一个差事,让你为朝廷效命,至于将来如何,便是你的造化,至于什么爵位,那就不用想了,你自己思量清楚,若是要玉石俱焚,不但令妹,便是你和这城中的倭寇,俱都无处可逃,无处可去,你还想回到你的海上一手遮天?告诉你,徐学士到了江南的一日,就是你覆亡之时。该说的,也就说了,你自己思量吧,咱家不过是个传话之人。三天,钦差给你三天时间,三天时间你若是不开门请降,明军便要攻城!”
王公公说罢,已是站起来,道:“不知王船主肯放咱家走吗?”
王直此时已是懵了,李光头完了,双屿港也完了,其中对他震惊最大的。自然是双屿港的陷落,他有些不信,冷冷笑道:“是吗?你说双屿港陷落,有何凭证?”
王直这样的狐狸,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别人。说不准这是明军的诡计也说不定,早就听说那徐学士诡计多端,说不定故意借此乱自己的军心也是未必。
王公公却是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扳指来,抛给王直道:“王船主一看便知。”
接过了扳指,王直脸色骤变,这个青铜扳指乃是叶宗满他爹传下来的。一直被叶宗满视为自己的传家宝,而现在,这个扳指出现在他的身上,他甚至能依旧看到。扳指上那已是干涸的血迹。
看来……双屿港是真的完了,自己这义兄弟叶宗满也完了。
王直深吸一口气,鼻翼抽搐了几下,随即愤恨的看了王公公一眼。他森然一笑:“徐钦差好厉害的手段!”
王公公倒是被王直的表情吓了一跳,语气放轻柔了一些。道:“叶船主是怎么死的?还不是他冥顽不化,想来王船主是聪明人,应当懂得咱家的意思,徐钦差的手段,自然不必提了,他既然坐镇这里,来这里的倭寇,谁都别想活,只是徐钦差亦是知道,许多人之所以成为倭寇,实是为生计所迫,因此才网开一面,这才起了网开一面之心,王船主,你是遇到好人了。”
好人二字,难免刺耳,尤其是王直听来。
王直犹豫了一下,最后摆摆手,道:“王公公请回,回去告诉徐学士,王某人,定会在三日内给他一个答复。”
王直已经意识到,自己已经完蛋了,此时他有两个选择,要嘛就是砍了这王公公玉石俱焚,可是显然,这是作死,而王直并不想死,他想活。而另一个选择,就是屈服,虽然他提出来的所谓封爵,所谓海运专营的条件此时统统落空,徐谦只许了一个海路安抚使司的差事,就这么点儿可怜可笑的承诺,此时却成了王直的救命稻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徐谦一到杭州,先是两个板斧下来,立即将王直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识时务者为俊杰,王直必须识相了。
他亲自恭送王公公出了城门,随即立即召集了各路船主,将双屿港的事情告知。
这一下子,倭寇们顿时炸开了锅,老窝没了,这就等于是,自己辛苦积攒了数十年的财富,尽皆化为乌有。现实更加残酷的是,他们现在已经成了丧家之犬。
有人暴怒:“朝廷欺人太甚,我等立即冲出城去,和他们一决死战!”
这句话竟有不少人附和,要知道,倭寇之所以是倭寇,就在于他们敢于提着脑袋四处劫掠,劫掠的目的,无非是钱财而已,现在自己被人抢了,自然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得出。
王直却是眯着眼,一动不动。
倒是也有人较为冷静,道:“就算和官军一决死战,侥幸胜了,又能如何,官军有数万,就算杀尽了他们,又有数十万人来清剿,我们杀得尽吗?我们现在无路可去,就算杀退了官军,又哪里请船来接应我等,与其如此,不如降了!”
“狗娘养的东西,你竟吃里爬外。”
一个倭寇头目拔出了腰间的刀,如猛虎一样朝那称降的倭寇头目冲去,而在这时,王直动了,他使用的不是倭刀,而是一柄尺长的小叉,叉子落手,人已冲向那拔刀的倭寇头目,狠狠一叉,直接扎进这倭寇头目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