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自然是个极有主见的人,这样的人除非是自己最信服的人,否则绝不会去听取别人意见。
而偏偏……黄锦虽然算是嘉靖还算亲近的内侍,可是信服二字却是无从谈起。
现在他来征询黄锦的意见,无非就是两个原因,其一:他现在依然举棋不定。其二:他心情极好,不免想分享一下喜悦。
又或者这两种原因兼而有之,只是不管如何,黄锦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握嘉靖的脉搏,猜测嘉靖的心思,做出得体的回答。
沉吟片刻,黄锦道:“既然是重赏,无非就是封爵和升官而已,徐家新近封了伯,他们暂时没有战功,现在加封很是不妥。以奴婢之见,也该升官了。”
见嘉靖的脸色如常,对他的话并不反感,黄锦就预料到,嘉靖似乎对自己的话也颇为认同,因此有了一些信心,继续道:“可是他是路政局掌印百户,若是晋升寻常千户,这路政局该怎么办?奴婢想来想去,路政局一向是徐家人操办过手的,而陛下内帑都出自路政局,万不能有丝毫差池,若是让其他人接手,出了什么岔子,只怕要坏了陛下的大计,所以这路政局必须还得由徐伯爷管辖。”
嘉靖微微颌首,欣赏地看了黄锦一眼,他最纠结的就是这个,升了千户,路政局掌印就肯定要换人,可是路政局过于重要,放手给别人去终究不放心,就算是有几个放心的人,嘉靖也担心接任者能力不足,到时候出了差错,钱粮一断,他的养兵大计就要夭折,好不容易换来了平倭之议的胜利,这个政治风险,是他绝对承担不起的。
可要是仍掌路政局,只是把百户提为千户,就有点挂羊头卖狗肉的味道,这是忽悠呀,大家都不是傻子,说是给人升官,可是职责仍然是那个职责,只是俸禄稍许变了,还谈得上什么重赏?
嘉靖一时沉吟不定,愁眉不展地道:“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黄锦连忙开动脑筋,苦笑道:“奴婢在想,何不如这样,照样是升任千户,也督管路政局,若是还有什么差事也可让徐伯爷兼任起来,如这路政局乃是百户衙门,可要是再设几个百户衙门,其上再设千户衙门对其进行管理,这问题岂不是正好解决了?”
嘉靖淡淡地道:“你的这个想法,朕不是没有想到,问题其实也在这里,新设百户衙门,这百户衙门去做什么?担当的是什么干系?”
黄锦哑口无言,苦笑道:“这个……这个……”
嘉靖不由微晃脑袋,满是头痛地道:“朕是许诺了要重赏的,况且这次徐家劳苦功高,尤其是徐谦,与毛纪争锋相对,这份忠心,朕若是食言而肥,如何给人交代?朕来问你,这亲军里头,眼下最缺的是什么?”
厂卫不分家,虽然这厂卫之间也有许多龌龊,可是要说了解锦衣卫亲军的,怕只有东厂了,黄锦沉默一下,道:“眼下亲军散漫风气太盛,管理也是松散,尤其是江彬被诛之后,整个锦衣卫亲军已是形同虚设,所以奴婢以为,眼下锦衣卫亲军最大的问题在于吏治。”
黄锦当然不敢对着嘉靖说谎,若换做是在正德朝,他就是刘瑾,因为正德皇帝好忽悠,不忽悠你忽悠谁?可嘉靖不同,嘉靖太聪明,只有他忽悠你,哪有你忽悠他的份儿?其实换句话来说,就算是刘瑾生在嘉靖朝,估摸着也会成为老实人。
其实太监的好坏,又或者是嚣张跋扈还是老实忠厚,都取决于天子,天子的性格决定了太监的性格。
嘉靖要黄锦说一下眼下锦衣卫的问题,黄锦连想都不想,就老实答了。
他说的倒是实情,锦衣卫全盛时期就是正德朝时江彬任指挥使的时候,那时候的锦衣卫在江彬的带领下风光无限,任谁都没有放在眼里,就算是内阁,也对其畏如蛇蝎。
可是江彬处死之后,锦衣卫随之而来便进行了一场清洗,几乎所有的高级武官纷纷以江彬党羽的罪名下狱、处死,而填补真空期的武官却又大多数是嘉靖的人,这些人有一个特点,就是都有过在兴献王府办差的经历,让他们乖乖听话可以,可是一旦受到重用,让他们立即管事,就有点能力不足了,比如朱宸,他身为都指挥使,固然是对嘉靖忠心耿耿,可他从前在王府就是个下级的侍卫首领,你能指望他能有什么手腕?
暴发户终究是暴发户,再加上嘉靖登基,为了保持贤明形象,对厂卫并不待见,锦衣卫的权势日渐没落,从前是他们欺人,现在却是过街老鼠,连个御使都不敢轻易得罪。
问题也就来了,权利少了,油水也少了,而新任的武官又管理混乱,最后的结果就是整个锦衣卫内部十分混乱,人人离心离德,大家各自捞取自己的好处,早把身上的职责丢去了爪哇国。
这样下去,自然不是办法。
嘉靖似乎也对锦衣卫近日的表现不太满意,他不由苦笑道:“有本事的,朕不放心,可是朕放心的,却总是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哎……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朕毕竟是藩王身份进的京,不比那些太子,身边围着这么多忠实且又能力出众之人,朕信得过的,都是兴献王府的老人,而这些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