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砸在张书吏的身上,虽然对身体发肤无损,却也吓坏了张书吏,王司吏打徐编撰的脸,所以收拾袁弘,而现在徐编撰要打王司吏的脸,莫不是要收拾自己吧?
他久在内阁行走,深知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道理,前些时日毛学士和蒋学士闹得厉害,不知多少人跟着倒霉,现在事情告了段落,这才消停几天,自己就撞到了枪口上。
张书吏深知不能硬碰硬的道理,连忙干笑道:“大人,人得而诛之固然有理,可是国有国法,小人并没有别的意思,一个小小书吏,人微言轻,一切都是照上头意思办事,还请大人见谅。”
言外之意就是,你冲我发什么火,我只是小鱼小虾米,有本事,你对王司吏说这番话去?
徐谦冷笑,鄙视地看着他,道:“本官说了寻你麻烦吗?你去把王司吏叫来,就说本官有话要和他说。”
“这……王司吏公务繁忙,只怕……”张书吏言辞闪烁地道。
徐谦冷笑道:“你若是叫不来,那么本官就找你的麻烦,你自己掂量吧。”
还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张书吏心里腹诽一番,只好应道:“小人去试试。”
方才徐谦的一番话,声量不小,至少厅中办公的书吏都听在耳里,大家愕然地偷看徐谦,心里想:“怎么,这徐翰林想做什么?”
谁知徐谦却没有在这里逗留,而是长身而起,背着手一步步走出待诏房。
大家心里顿时鄙夷,这徐谦多半是在逗你玩,一边叫张书吏叫人,自己却是走了,这分明是故意耍人嘛,就算是王司吏过了来,白跑了一趟,看上去似乎吃了亏,可是这样幼稚的整人手段,未免有点拿不上台面。
总之,徐谦是走了。
大厅里顿时议论纷纷起来,大家对袁弘有些同情,便是张书吏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毕竟大家在一起办公,都是书吏,表面上风光,可是在内阁里,书吏和贱役并没什么分别,袁弘和大家一样都是读书人,居然挨了打,又听说要开革出去,许多人心里都不好受。
只是这个节骨眼里,同情归同情,却无人上前去安慰。
袁弘脸色死灰,眼下只等着王司吏去告状,到时再打发了他走,他毕竟是读书人,脸皮儿薄,这要真赶出去了,怕是想死的心都会有。
过不了多久,王司吏便领着张书吏来了,王业脸色阴沉,好说歹说才被这张书吏叫来,他正要寻徐谦,却发现徐谦已经走了,脸色更加阴沉下来,冷冷地看了张书吏一眼,道:“人在哪里?”
张书吏也是无语,你说你好好一个状元公,一个翰林编撰,言而无信,这不是逗人玩吗?只得闪烁其词地道:“徐翰林只说请王司吏来,却……却没有说……”
“哼!”王司吏的脸色铁青,冷笑道:“真是跳梁小丑,他以为这是市井,连这样的玩笑也开?亏得还是翰林,老夫在这里当了十年的差,翰林老爷见得多了,这样厚颜无耻的却是不曾见到。”
他正说着,外头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道:“王司吏不曾见到什么?”
王司吏侧目看去,却见徐谦此时领着一个太监和一个当值的大汉将军进来,这太监和大汉将军的脸色都很古怪,乖乖地跟在徐谦的后头,而徐谦一身官服,长身而立,负手对王司吏冷笑,道:“王司吏来得正好,本官正要寻你!”
众人面面相觑,看到徐谦后头的大汉将军和太监,忍不住想:“这徐编撰,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王司吏的脸色阴沉,不得不给徐谦作揖,道:“不知大人寻小人所为何事?”
徐谦的下巴微微抬起,傲然道:“本官问你,为何翰林都在值房办公,独独本官却在厅里?本官听说翰林杨慎的值房方圆也有二十丈,笔墨纸砚俱全,还有不少藏书,他有,本官为何却是一无所有?”
这是旧事重提了。
王司吏道:“因为大人新官到任,暂时没有空余的值房,所以只能委屈大人。”
徐谦冷笑道:“是吗?可是本官方才打听清楚了,前任也有个翰林在这里公干,如今已放去了户部任职,本官只是顶替他而已,既然如此,他的值房应当是空出来的才是。”
“这……”王司吏无言以对。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人家摆明着就是想整你,偏偏你不识相,非要多嘴来问,你叫王司吏怎么答?
徐谦又道:“还有,翰林奉命草诏,拟定诏书,整理奏本,为何本官听说杨慎杨翰林每日日理万机,可是本官却是没有一份公务送来?你不要说什么本官是新官,这天下的官无论是初来乍到亦或者是久经宦海,就没有闲着的,怎么反倒到了本官这里却成了泥菩萨?这莫非是内阁的意思?假若是内阁哪个学士的意思,你就给本官指出来,到底是哪个学士要为难本官,你说个清楚。”
“这……”王司吏吓了一跳,其实就算内阁有学士暗中授意,王司吏也不敢把这人说出来,连忙矢口否认道:“是小人怕大人辛苦……”
徐谦笑了,道:“看来这都是你的一个人的主意了?”